大雨瓢泼,昼夜不歇。
屹立百年的城墙在雨水中被冲刷出青黑的旧迹,铁甲森然列布,锋锐的枪尖映亮远处残山雾霭的连绵。
顾战戚从城墙上跑下来,缩到墙根的包子铺的小草棚底下。
城内日夜戒严,纵使潇洒如南越老百姓,也知晓这是发生了大事,面对冰冷的刀枪,都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窝,安分守己地观望着。
包子铺自然没开,只有几个守卫歇在这儿,卸了甲,拧着湿透了的衣衫。
“老顾,咋着,开饭了?”
顾战戚一进来,坐在最边上一个光着膀子直打哆嗦的汉子便一激灵凑了过来,其他几人也是动作一停,纷纷望过来。
顾战戚二话不说,蓑衣一敞,果真屁也没有。
汉子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光着膀子,上火了?”
顾战戚也开始拧衣服,边跟汉子说话。
才一两天的功夫,这位拥有高深自来熟神功的顾大人已然融入了北城门守军这个小团体,并且他还顺利地将自己在城防卫的几个跟屁虫都带了过来,在这北城门,也能被称呼一声“老顾”
,而不是“小顾”
。
“娘的,”
汉子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衣裳穿还不如不穿,冷得跟都掉冰渣了,光着老子还热乎点。
这破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顾战戚隔着雨幕往外望了眼,唏嘘:“难啊。”
汉子摇头:“里边儿也不知是个什么动静。”
“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顾战戚哼笑,“咱们这些小喽啰呢,有口饭吃就行,管不着那些……”
“可咱没饭吃啊!”
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跳出来,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裹着个破席子瑟瑟发抖,“顾大哥,从今早咱就一口饭也没吃上了,这天都黑了,这是要饿死人了!”
顾战戚也苦笑:“你顾大哥也没办法,城内积水都进了靴子了,也乱,估摸着送饭的是来不了了。”
棚子内一群人的脸顿时垮了。
顾战戚戳了下那少年额头:“别娇气,你哥我去辽东打仗的时候,可比这苦多了,还一天两顿饭?两天能有口粥喝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了。”
少年吃痛地摸着额头,委顿地缩回去。
顾战戚拧干了衣裳,扫了一圈,从棚子后边摸摸索索,抠出个晃晃悠悠的破烂推车来。
他又抱了点稻草压到车上,推出棚子,左右甩了甩脸上的雨水,“等着,我弄点吃的去。”
棚子里一阵骚动,一群人都知道顾战戚门路广,各大酒楼都混得开,一看这架势,估摸着就是去城里弄吃的了。
城防卫不能擅自离去,但这大雨几步开外人狗不分,再加上一群人打掩护,顾战戚这走得可谓毫不惊险,顺风顺水。
况且,还在站岗的兄弟们也饿着呢,还都指望待会儿能分上一口热乎的,谁没事去找不自在?
顾战戚也确实是去城内弄吃的了。
他推着小推车,蹚着水,一家家包子铺去敲门,几句话称兄道弟,再多塞几两银子,也不让人费功夫做什么包子,就直接蒸馒头,一笼一笼的,塞进大桶里,盖上桶盖,再压上稻草,就成了。
他逛了小半个城,推着三大桶馒头和一桶热粥,哼哧哼哧地路过一条小巷。
一颗石子突然砸中了他的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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