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决回程航班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
应允承事先说好要来接他。
航班比预计晚点了快半小时,李决取完行李出来一眼就看到应允承,丝毫不疲倦的样子,看见了他立刻笑着挥手。
深夜的到达大厅仍然灯火通明,来来去去送别团聚的人群中间,拥抱其实并不出格,但他们也没有。
应允承很自然地接过李决的行李,又把在旁边便利店买的矿泉水递给李决,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间行为举止已经十分默契。
应允承开的是李决的车,上了车要发动,李决却说:“先别着急。”
他坐在副驾驶上牵住应允承的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没再说话,应允承转过头看了一会儿,把车里的灯灭了。
这趟去北京时间安排太紧,即使李决习惯了高负荷工作,也难免因为旅途劳顿而觉得疲惫。
回来的飞机一直遇到不稳定气流,想休息却又睡不安稳。
现在这小小的密闭车厢里,应允承坐在他旁边,什么也不用做,像是无限延长了飞机落地的一刹那。
李决喜欢飞机落地的感觉,也喜欢落地之后有人在等他。
他已经过了爱意需要张扬宣泄的年纪,比起在到达大厅的众目睽睽之下拥抱接吻,他更愿意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袒露想念和疲惫。
机场到家还要四十分钟,应允承零零碎碎跟李决补充了一些分开的这几天的生活琐碎细节。
他的声音放的缓,李决听起来困意更重,想睡但又怕应允承独自开车容易注意力不集中,于是从行李里翻出一袋山楂片,拆开拿了两片含在嘴里,又拿了一小叠递到应允承嘴边。
应允承咬着山楂同他开玩笑:“李老师小气,去一趟首都只带山楂当礼物。”
李决是真的想不出来北京有什么适合带给应允承的礼物,应允承在微信上拒绝了诸如烤鸭或者稻香村一类的提议,就连这山楂也是李决在登机口旁边随便买的小零食。
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礼物——李决在紧凑的行程中去了一趟法源寺。
他打车过去,绕过无数普通窄路,几乎是掩藏在居民区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景点。
这趟来访也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会议茶歇的时候来自各个地方的同事们在讨论如何抽出一天半天去北京时下热门的景点或者展览,李决很突然地想到法源寺,以前还在念本科的时候,期末之前有个舍友喜欢嚷嚷不学了要出家,还要给他们一一分析一遍北京寺庙的现状,雍和宫太热闹,潭柘寺因为语文课文走红,说到法源寺,说不如我们宿舍春天去法源寺看丁香。
现在是冬天,丁香没有了,但李决真的来了法源寺。
他没有现金,在售票处旁边找人换了一张五元的纸币买了门票。
寺里并没有多少游人,树木在冬天也只留下枝干,猫蜷在台阶上,静得不像活物,冷风一吹,整个古刹更显得清肃。
李决没有买香火,但走进主殿,仍然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真正在神佛面前,李决察觉到自己其实也有诸多贪愿。
徐晋洋好几次几乎要直白地骂他没野心、不懂得争取,但李决一直清楚自己并非无所求,只是他所求的,没有办法说出口。
像是读高一骨折之后,他希望自己能够参加那一年的比赛,每次复诊他都问医生,医生永远说骨头不可能那么快长好,而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训练左手写字。
现在他在毗卢遮那佛面前,他能够祈求这三尺之上的神明保佑他和应允承吗?也许他和应允承这件事本身就不为神佛所理解。
李决在蒲团上跪了两分钟,最后只拿一件事托付神明:希望应允承永远做世上最快乐的橙子。
他并没有久留,离开之前他看到一副楹联,他在心头一字一顿跟着默念,不去不来心头有愿月已圆。
李决最终也没有向应允承讲起这一段,因为他并不确信神明是否会如他所愿,而这样一个愿望,也许应允承都会觉得幼稚和荒谬。
第二天早上给应允承热牛奶的时候,李决才觉得生活真正重新恢复秩序。
跟李决同一时间进研究所的同辈们,大部分也在这一两年进入了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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