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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重烨为她及笄礼上预备下的发笄。
回想当日,重烨放进这根玉笄时,会是个什么心情呢?
是会欢喜女儿将要成人?还是遗憾自己终究不能亲眼看到?
重雪芝牢牢抓住那支玉笄,将脸深深的埋在膝上,然后双臂紧紧的环住双腿,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裳,却久久不肯起身。
良久,她终于哭得够了,重新直起身子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又汲着鞋子下床,轻轻的坐到梳妆台前。
重雪芝抬手放下了头发,先取出篦子认认真真的梳了一遍,然后将头发拧紧,绾成高高的发髻堆在头上,最后用玉笄给固定好,这才起身回,接着去看盒内剩下的东西。
木盒内还有两张牛皮纸,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重雪芝认得这个笔迹,这正是重烨的字。
她将纸张凑近夜明珠细细的看,那纸上的一字一句都甚是熟悉,一张是她早已背下的芙蓉心经,另一张则正是莲神九式。
与她所料,竟分毫不差。
自重烨死后,她日日回想他最后的话语,心中便早已有所预料。
只是,她深深的厌恶这套惹来祸患的功法,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用到它们的那一天。
然而,直到如今,她方才明白,自己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她总是说,要代父亲赎罪。
可是,怎么样才算是赎罪呢?
对于失去至亲的人而言,什么样的赎罪才能平复他们内心的伤痛与缺憾呢?
除非是以命抵命,以血偿血,不然所有的抱歉和补偿,其实都是无力和苍白的。
然而,她只有一个人,又能偿得了几条命呢?到头来,那些人还不是一样,要迁怒到重火宫其他人的身上?
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所谓的抱歉和补偿又有什么意义呢?便只剩下打压和生存的抗争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那些死去的人就全然无辜吗?
重烨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可他并不会自己主动跑出去,一见到人就立刻要打要杀,那些围攻他、口口声声为了武林正义的人,又焉知不是在有意刺激他?
鸡蛋碰石头,碰出了悲剧,石头固然过于强硬,然而鸡蛋明知那是石头,却还要拼命往上碰。
难道是自以为自己是正义的,石头便活该主动退让吗?
或许她不该这么想。
那些口中喊着正义、为武林除害的人,心中可能也真是那么想的,他们以为自己的慷慨赴死,是为了理想与道义而献身,只是却不知道自己的领头人,其实不过是在觊觎着秘籍罢了。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
重雪芝脑中忽闪过这句话来,一时间不由得却呆住了。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无处不是这个道理。
譬如武林之中,到底谁才是正义?谁才是邪恶?到底谁该生?谁又该死呢?
正义中有邪恶,邪恶中藏正义,生者有取死之道,死者有可悯之义,谁又能裁决得清呢?她一直以来秉持的,负罪求宽恕的态度,当真就是正确的吗?
重雪芝迷惑的靠在床头,看着光莹莹的夜明珠一阵怔愣,只觉得脑中一片昏乱,完全想不明白。
道理想不明白也无妨,有一点她却是清楚的,她如今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既如此,这份秘籍就很有用处了。
重雪芝凑近光源,反复的将那秘籍给读过几遍,待完全背诵下之后,便取出火石点着,亲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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