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抬起头,见刘健自身后架上取下一只木盒,盒中尽是今科进士的文章。
其中一篇,即是杨瓒交给谢丕,又经谢丕送至谢阁老手中的农商策论。
“此文甚好。
虽有冒进不足之处,却不乏可行之议。”
刘健道,“尤以南北粮秣运输最善。”
杨瓒想过多种可能,始终没有想到这种。
李阁老亲往“抓”
人,不问金尺,不问牙牌,也不问他在乾清宫中的“无状”
,更不问今日天子不上早朝,改上午朝的因由,只问这篇农商策论?
说不通,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抿了抿嘴唇,脑子里缠成线团,额际一阵阵抽痛。
无论想得通还是想不通,无论三位阁老真实意图为何,最好的应对办法,唯有问什么答什么。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不至万无一失,至少不会犯下大错。
深吸一口气,杨瓒起身,恭敬道:“南北粮秣运输,下官确有几分浅见。
然钝口拙腮,有言不逮意之处,还请阁老见谅。”
“无碍。”
刘健道,“关系国家经济,当直言勿讳。”
“如此,下官斗胆。”
策论写在入值翰林院之后,弘治帝大行之前,距今已两月有余。
大致的内容,杨瓒都还记得。
关乎漕运的观点,今日看来,实在有许多不足之处。
在翰林院抄录之余,杨瓒曾翻阅过早年文卷。
读到漕运相关,更借户部观政之机,向户部郎中请教。
得悉内情之后,心中生出诸多情绪,委实难以言喻。
国朝开立以来,官场自有一套规则,上治下法,延续百年。
别说他当时只是翰林院七品编修,换到今日的从五品,也轻易触碰不得。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论究此事。
未料到,内阁三位相公竟向他问策。
真意也好,另有玄机也罢。
总之,机会当前,不抓住就不是杨瓒!
杨瓒知道,今日说出这番话,势必会得罪不少人。
然有朱厚照令谕之事当前,多得罪些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得罪多了,也就习惯了。
按照弘治帝驾崩前布下的棋局,杨瓒想要继续在庙堂生存,能走的路只有一条:孤臣,直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