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晣臣升任修撰,俸禄亦升上一级。
天气骤凉,谢丕百日抄录大统历,夜间苦读兵书,疲累之下染上风寒,病得起不来床,不得不向吏部告假,已多日未曾见面。
顾晣臣顶替入值弘文馆,也少在值房。
二十多名庶吉士,或入六科为给事中,或入六部观政,两排值房,连杨瓒在内,只有寥寥数人,愈发显得寂静空旷。
坐到案后,杨瓒卷起衣袖,细细研墨。
滴漏轻响,门外有书吏走过。
天空变得阴沉,彤云密布,风声大作。
放下墨条,杨瓒走到窗旁,正要放下支杆,忽见一大红身影从廊下走来。
来人越过文吏,径直走到窗旁。
“顾千户?”
见是顾卿,杨瓒忙放下木杆,请顾卿进门。
后者却停在门前,并不再迈步。
“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仅有数言告知杨侍读。”
“瓒愿详闻”
“涿鹿之事。”
顾卿道,“北镇抚司派遣缇骑出京,此时应至保安州,不日将到涿鹿。”
涿鹿?
愣了两秒,杨瓒遂反应过来。
“劳烦顾千户,瓒谢过。”
“不必。”
顾卿问道,“杨侍读可着急娶亲?”
这话问得实在唐突。
杨瓒摇头,道,“此事是家中安排,内情……千户当有所了解。”
顾卿眼眸低垂,单手按住绣春刀,忽然倾身,低声道:“成亲之事,杨侍读当深思才好。
否则,徒增烦扰。”
徒增烦扰?
好奇心驱使,杨瓒抬起头。
顾卿微微侧首,嘴角微掀,一双眸子恍如无底深潭,将面前人牢牢禁锢。
骤然感到压力,杨瓒不自觉后退半步,两个字瞬间浮现脑海。
恐吓!
赤果果的恐吓!
顾卿直起身,神态自若,仿佛冒煞气的另有其人。
“话已带到,不打扰杨侍读,在下告辞。”
寒风卷过,大红锦衣轻鼓。
笔挺的背影,似一把经过千锤百炼的长刀。
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必利芒湛目,锋锐慑人,寒意沁骨。
伫立门前,杨瓒许久未动。
单手扶住门框,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狂跳的心渐趋平静,难言的悸动深藏入心底,再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