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上归来,袁香儿挽着云娘的手臂亲亲热热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巧遇到斜对门陈家的长子铁牛。
如今的铁牛有了大名,单名一个雄字,现在县衙里做捕役。
他下衙归来,穿一身崭新的圆领衫,戴交脚幞头,腰上束着青白捍腰,跨一柄雁翎刀,身高腿长,剑眉星目,已不再是当年猴在树上摘果子的顽童。
人高马大的陈雄见了云娘和袁香儿反而有些局促,见了个礼面皮就红了。
袁香儿站在云娘身后,平平淡淡地叉手行礼,既无扭捏,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热情。
袁香儿知道这个从小一起玩大的男孩对她那么一点的青春萌动之情,可惜她对别人没感觉,也就不想留下什么不该有的误会。
陈家大婶正好推开门扉出来,瞥了一眼自己没用的儿子,拉住云娘就站在路口说话,
“韩家的事听说了吗?”
“东街口永济堂的那位大夫吗?”
“可不是他家吗。”
陈家婶子一拍大腿,“韩大夫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
年头的时候夫妻两个接连着走了,只留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公子。
偏偏他家还有两个黑心窝的族兄弟,明着收养,暗地里变着法磋磨自己的亲侄儿,一心想要断送了那韩小公子的性命,好占了他家的铺面田产去。”
陈雄在边上插了一句:“娘亲,此事还不曾定案,倒不好这般说。”
“你懂得个屁。”
陈家婶子一把推开儿子,挤在云娘身边,“你说那个韩小公子,大家都是打小见着的吧?小时候白白嫩嫩的,多水灵啊。
在两个叔叔家轮流住了半年,整个儿瘦的呀,手臂比桔梗还细,身上时常一块青一块紫的,说他叔叔婶婶没虐待他,谁信呐。”
“这么说来,那孩子当真可怜。”
云娘叹息了一句,“韩大夫在世之时,行善积德,不应如此才是。”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古往今来都一样,陈婶看见云娘配合她,更是说得起劲,
“谁说不是呢,前几日那起子坏了心肠的东西,大雪天的让韩小公子进山砍柴,我在这院门口都瞧见了。
估计那孩子那天起就没回来,如今两家人还假惺惺地到衙门里击鼓报官,说孩子丢了要找孩子。
害得我家大郎这几日好一通辛苦寻找。
按我说根本不用找,肯定就是叫那两个黑心肝的叔叔给害死了。”
“阿娘。”
身后传来陈雄无奈的劝告声,和陈家婶婶絮絮叨叨的埋怨声。
袁香儿跟着云娘向着家里走去,心里却想着阿滕之前说在山里捡到人类的幼崽,会不会就是这位韩家的小公子呢?这么说来这个孩子留在妖精的世界里,说不定比生活在人类世界幸福一点。
“香儿快来看看,这又是谁送来的?”
云娘拉了袁香儿一把。
在她们院子的门外,摆放着一整只新鲜的黄羊,那只黄羊肥美异常,已经剥洗干净,整整齐齐摆在几片大阔叶上,边上依旧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蘑菇。
袁香儿急忙在周边搜寻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
“算了,天气这么冷,整好吃羊肉火锅。”
云娘和袁香儿一起把黄羊往家里搬,她看着袁香儿直笑,“从前你师父在家的时候,经常有人这样送礼物来,这七八年不见的事情,如今倒是又有了。”
云娘是一个普通人,她看不见隐匿了身形的妖魔,也不懂任何法术,但袁香儿觉得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也许师娘什么都知道,只因为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不愿多说。
天色渐晚,云霞漫天,涛声阵阵的松林间,一棵高高的云松顶部,站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那人一头银光流转的长发被高处凌冽的寒风撩动。
他一手扶着树干,身躯随着脚下的树枝微微起伏,琉璃般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那亮起了温暖灯光的小院。
“来喽,香喷喷的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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