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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叹口气,听着楚怀信平稳的呼吸声,也跟着闭上眼。
不知为何,她这一段在冠荆阁独睡时总是需要很久才能睡着,翻来覆去地折腾老半天,若是楚怀信在,也不消他做些什么,只躺在自己旁边,她便能睡得迅速,早上醒来也不会过于混沌,一片清明。
初春的天儿依旧还带着凉气,锦被隔绝了外面的冷,又被楚怀信这样拥着,楚怀信清浅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过了没一阵儿,还真让她睡着了。
再醒来时,时辰恰好,楚怀信已然穿好了朝服,拎着她的朝服正走过来。
徐绾嫣揉着眼睛,自己下去洗漱了。
外面天擦擦亮,呼出去的气氤氲着一团白雾,因着睡得早,徐绾嫣的眼睛倒是没肿。
府中已经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小厨房开了火,水落入油锅发出极大的声响,院中有小厮打着哈欠准备去各院中伺候,洒扫的人拎着扫帚慢慢走着。
大家好像全都准备起身,整个府都为了二月二在做准备。
徐绾嫣从前从未在二月二这一天出过门,她起不来,老祖宗的祖训却是帝后、太子太子妃一起拜祭。
楚怀信每每这个时候都言说,老祖宗留下来的旧规矩罢了,按我来讲换成上午去也是一样的,眼下我又未登基,一个人去也是使得的,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了。
再说了,就算我是皇帝,一个人去又如何?
那天楚怀信却不同寻常地问她要不要去。
徐绾嫣大概猜到他是什么意思,封后大典还未举办,前些阵子又出了朗月公主这一档子的事儿,他想向天下昭告自己这个皇后的地位。
江南动荡,他们二人一起祭拜,也有助于平定民心。
她的朝服没穿过几次,只登基那天,楚怀信握着她的手拾阶而上,缓缓立于金銮殿前,接受天下子民的朝拜。
这朝服万分华丽,内务阁二十余人一同绣了三月有余,才出了这么一件皇后的朝服。
独属于皇室的明黄色,站在皇帝身旁,便是一个国家的底气和命脉所在。
十五将朝珠捧了进来,托盘上还有耳坠和凤簪,大颗东珠坠于其上,是所有人敬畏的存在。
楚怀信带了冕旒,隐于珠串后面的脸一如平常那般,丰神俊貌棱角分明,紧绷着的嘴角和微冷的面色渗出一些帝王的气势,如同蛰伏在天地间的金龙,眼波流转,仿佛下一瞬便能轻而易举地平定战乱。
他接过托盘,柔声道:“我来吧。”
楚国的皇帝极近温柔地为他的皇后簪发。
徐绾嫣上了妆,眉眼愈发浓烈起来,藏起少女的柔和与圆钝,眼型拉长,威压一瞬便侵袭着屋中众人。
十五呼吸一滞,几乎恍惚了片刻。
龙凤呈祥。
徐绾嫣着了正红色的口脂——正是昨日楚怀信带回来的,深峻的眉眼,如同烈日下高扬枝叶的牡丹一般的红唇,挺直的脊背,微微摇晃的凤簪,三钳点翠独山玉耳坠,皇后的身姿跃然。
楚怀信看着她,突然眼角一红,生出些想哭的情绪来,很是莫名、难以消散。
他想吻住她,如同两人交缠缱绻的每一个夜晚,唇齿相依眼睫微颤。
徐绾嫣头上礼冠略重,脖子一动不敢动,转身回头看见了他眼眶的那一抹微红,放轻了声音,“怎么啦,楚怀信?”
她从前还会叫他诺哥哥,又学着苗疆人的习俗唤他阿楚,也会俏皮地学着长辈叫他怀信。
不知何时,她只叫他楚怀信。
尘世间,没人敢这么直呼其名地唤他们的帝王,于是漫漫红尘间,只有她一人这么称呼他。
名字是最短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