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疾擦身走出去半步,又回首笑了笑,“这一点倒随了大嫂。”
“胡说,他又不是我生的,哪里会随我?”
“虽不是大嫂生的,却是大嫂养的。”
了疾难得玩笑一句,讲完便正了正色,“大嫂还是待崇儿上些心吧,往后你的前程还要靠他。
无论如何,到底是有缘才做了母子。”
月贞小小地抱怨着,“有缘?这可是长辈们定下的,我与他都是情非所愿。”
“在这茫茫世间,不论什么因,人和人相遇总是一场缘分。”
“噢?”
月贞扬着眉眼,别有深意地笑起来。
两边耳房里的客人或是归家,或是往右边宅里宴饮,早散光了。
她四顾一眼,见廊下一时无人,朝他走近一步,“你这是为崇儿打算呢,还是为我打算?”
了疾立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剪起胳膊,“大嫂又说玩笑。”
自从月贞上回说是“玩笑话”
,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将她目光里呼之欲出的心绪统统看作玩笑。
他总算有理由冠冕堂皇地对自己解释——月贞不过才二十的青春,未经人事,还是爱玩笑的时候。
他一厢情愿地为她的放.浪开脱,也是为自己开解。
既然是玩笑,就谁也用不着去当真了。
这般一想,那点不自在渐渐烟消,心里归于平静。
但过于平静,反倒有一分失落之感。
月贞常日被他泼冷水,像是太阳跌进冷海,再灼人的热温也不免冷了一点。
她嘻嘻一笑,折身进了灵堂,灵前的白幡掠过她的脸,在她白白的皮肤上了一层霜。
大约是存放棺椁的缘故,进了隔扇门便感到一阵阴凉。
流火的黄昏被无形地挡在门外,叫人觉得冷。
月贞跪坐在蒲团上,先烧了一串金箔元宝,余后的时光便是煎熬。
倒不止她,恐怕阖家任谁跪在这里都是煎熬。
宾客散尽,法事收场,廊下偶然走过几个掌灯的下人,很快将静谧的死夜点起来。
周遭“嗑哧嗑哧”
的,不知风吹得哪里响,像琴太太屋里的那只小瓷罐子,“嗑哧嗑哧”
地滚了一案。
那声音在夜里细碎发闷,好像是从棺椁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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