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程太知道萧璧鸣要什么了,他所求的太简单,以至于都不用多猜。
鹤云程盯着他的唇瓣,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动作,他漂亮纤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在微微颤抖,末了,他轻轻凑到萧璧鸣的面前,头一次真诚而富含感情地吻上了他的唇,其实他的吻很温柔,一点都不带有侵略性,好像一个温柔的问好,要春风化雨般温暖一切事物。
他退到萧璧鸣的面前,略带喘息,他的眼神悲悯而仁慈,他一只手从萧璧鸣的脑后抽回,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对上那双眼,他莫名颤栗,“黄泉路上见,萧璧鸣。”
他两指一动,不带丝毫犹豫就要隔断顺着脖颈环切隔断萧璧鸣的血脉,然而就在一瞬间,他感到萧璧鸣好像微微动作了一下,而后的一瞬间,他感到拿着刀片的那条手臂一阵剧痛,宛若活生生被从身上剥离了一般,他眼前一黑,几乎痛到难以自抑地尖叫一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那条手臂了,于是半边身子瘫在地上,痛得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关。
萧璧鸣亲吻过鹤云程捧着自己脸的那只手背,将他的五指放在唇边摩挲,“朕怕在黄泉路上找不到你啊,鹤云程。”
“黄泉路上那么多的人啊,朕怕找不到你。”
“你会把朕丢下的。”
“你从来不犹豫。”
“朕一刻也不能失去你。”
他轻轻按住鹤云程的肩膀,握住他另外半边手臂,微微一动,耳畔又响起鹤云程的惨叫。
他卸了鹤云程两条手臂。
他半蹲下来,因为只有这样躺在地上的鹤云程才能看见他,他面无表情,看着那对因疼痛而眯起的漂亮眼睛,地上的人疼得不断抽搐,额前的发丝被额角渗出的汗珠打湿,变得一缕一缕的,好像一只淋湿了雨浑身颤抖的羊羔,他眼神已经涣散,嘴巴无力地张大以呼吸到更多空气,他蜷缩着佝偻着,手臂想两条脱离主体而软趴趴的柳枝,再说不出话来。
萧璧鸣不顾他的颤抖,又抓起他的手,双臂微微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向上猛地一提,鹤云程疼得一个腾身几乎脱离萧璧鸣的控制,而后他的躯体无力地下陷,惨叫的声音不断在太极殿内回荡,他喊出一声,就能回出四五声让他自己听见,仿佛一个自照地狱。
“朕把你的胳膊卸了,”
萧璧鸣捧住鹤云程无力地脑袋,“你的骨骼逆了位,绝不至于丧命。”
他眼神幽暗,像一眼望不透的深渊:“只是再也无法拿剑,动作会较常人迟缓很多……能捧个饭碗。”
他怜爱地拂去凌乱地散落在鹤云程眼前的湿漉漉的头发,替他拭去额角细密的汗,“你太不听话了,朕不得已,采取点……手段。”
“但是不打紧的,你只是失去了一双臂膀,朕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你终于可以乖乖地呆在朕的身边了吧……鹤云程……”
他看见鹤云程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苍白的唇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在嚅动着要说些什么,但被难以忍受的疼痛驾驭着躯体,他只是不断地喘息着,宛若一尾将死的鱼。
雨水
卸人手臂其实也有讲究,动作不恰当则手下人也受罪,要是动作干净利落,手下人也能少受点罪,萧璧鸣一双手操着利器长大,要是三分力气就绝不亏盈哪怕一二分,所以鹤云程疼过一晚上后其实已然好了许多。
他一双手臂眼瞧着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其实骨头已经完全错位,连着经脉循行也与寻常人不大一样,无法操重器,觉得双臂有难以忍受的钝痛感,他提笔片刻,却因无法让双臂久抬而疼出一身细汗,紧接着笔杆从手中跌落到地上,振落二三滴浓墨。
他望着地上的笔杆,心中了然:自己气数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