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鸣对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先玩,我出去走走。”
这时候有人想留,被陈垣压下去,大概他也看出来了,贺长鸣对今晚的安排并无兴趣,他与S市这些人交情不深,又不是一个圈子的,一些人特意讲的一些自认为耸人听闻或者非常有面子的事在他那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话不投机,便没有意思。
贺长鸣走出包厢,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侍者说,“带我随便转转。”
侍者立即毕恭毕敬地带着他游赏茶庄。
这茶庄刚建没多久已在S市颇具名气,说起来一是因为老板有些来头,二则是因为建造的时候确实花了不少功夫,据说还特意请了某某园林专家做指导,将艺术与商业相结合,十分雅致。
侍者带着贺长鸣过月洞门,沿着曲折的回廊走,时而指着某假山说,“贺少,那叫‘石狮吐日’,早上从西边的观景台看日出,太阳就像从狮子嘴巴里吐出来的一样。”
时而指着某杆竹子说,“这是傅清沅小姐创作的《竹精》里的那棵非常著名的竹子。”
时而指着座拱桥说,“那叫‘流光石’,晚上水光月影在石桥上轻荡流连,十分美丽,市文化局周副还题过词的。”
贺长鸣偶尔点一下头,并没有多少兴趣。
仿旧宫灯的纱罩上绘着红梅青竹,灯光悠悠地浸出来,漫泻于曲折悠长的回廓上。
贺长鸣同侍者走了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道,“别出声。”
侍者立即闭了嘴。
寂寂夜色中有个低沉绵长的声音传了过来,远远地、低低地唱着缠绵的曲调——
“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
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
“可叹我真心人换得个假心人,早知道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万般恩情从此绝……”
唱的是越曲,红楼焚稿的那段,贺长鸣曾听他母亲请来的专业人士唱过,奈何他外表衣冠楚楚,骨子里毫无文艺细胞,尤其对这吚吚呀呀的戏曲反感,平日若听到这种曲调,早发了脾气,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今天却反常地停住了脚步,只觉得那声音带了魅术似的,勾的人挪不开步子。
他听了好一会儿,问,“是谁在唱?”
侍者瞅了瞅声音传来的方向,说,“不知道,我帮贺少去问问?”
贺长鸣又细细听了会儿,只觉得那声音如泣如诉,哀婉绝决,每一声都仿佛落在人心坎上,叫人的心不由跟着沉下去。
贺长鸣不是个感性的人,几乎从未有过听别人唱几句歌就感伤起来的事,此时不由好奇起来,想看看唱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曲子是旦角的唱词,却出自一个男人的口,还唱的这样哀婉缠绵,可见是个多情的男人。
贺长鸣想,最好不仅多情还多姿,那就不枉此行了。
他对侍者说,“我自己去看,你别跟着。”
一路寻过去,没多久就看到月洞门对面左侧靠墙的的地方站了个人。
那人背着身,头微垂,身形却笔挺,肩膀下压,直若修竹,瘦若浮云,光是一个背影,便透着不尽清雅。
大概,真是个美人,贺长鸣勾起一点唇角,心头升起三分兴味。
月淡如水,那人瘦削的身影在围墙与高大的景观树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落寞,声音尤其如此,正唱着贺长鸣先前听到的那段唱词,此时正唱到——
“笙箫管笛耳边绕,一声声犹如断肠刀……”
“他那里,是花烛面前相对笑;我这里,是长眠孤馆谁来吊……”
大概是这唱词太凄婉,又或者对面的人唱功实在高深,贺长鸣心中竟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转过身来,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2.
对面的人确实是个美男子,不仅长得不错,气质也是难得的好,澹冶如春山,沉静如秋水,看上去既温柔又有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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