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一把拉住杜岩,对老伴呵斥一句,“瞎咧咧啥!
天凉,先让孩子进来暖和暖和。”
回头对杜岩介绍领他进门的汉子,“这是你五叔,还记得吗?”
杜岩点头道:“记得,五叔在家里的铺子做过活。”
五叔边让他进屋,边欣慰的说:“难得你小子还记得。”
房屋低矮,似乎一伸手就能够着屋顶。
窗户上蒙着层窗纸,被烟熏的黄黑一色。
若非敞着门,这屋里几乎和黑夜相差无几。
几个人在室内摆着的矮脚胡床上坐下来,都急着打听对方的状况,乱糟糟同时开腔,一个说:“我家里怎么变成陈府了,爹和娘哪去了?”
另一个说:“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三叔婆和五叔也抢着问话。
一时间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三叔公道:“别急,一个一个来。
岩儿你先说说你是去哪了,可是给拐子拐走了?”
杜岩将那年随母亲去寺庙上香,归途中在茅厕小解时,被人捂了嘴抱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没说这些年的经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坑蒙拐骗,甚至跟着头领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有干过。
但在这一家淳朴善良的长辈面前,他本能得掩盖了自己的丑恶,只说被拐子倒了几道手,卖到一户人家做养子。
因给拐时太小,不知道家在哪里,直到养父母去世,才打听着回来了。
三叔公一家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并感叹幸亏是遇见了好人家。
五叔叹道:“亏得是被拐了,才能留住一条小命。”
突然一拍腿叫道:“不好!
岩儿还是赶紧走吧,叫陈府知道了,还不赶尽杀绝!”
三叔公和三叔婆也是神色惧变。
杜岩自打看到杜记变成陈记,心就一直提在那里,这时深吸口气,沉声说道:“别急,这些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跟我说说,再作计较。”
三叔公见他沉稳的模样,不由点点头赞了一声。
回头叱责儿子:“别咋咋呼呼,都道是诚哥儿的长子丢了,只要咱不说,谁会知道岩儿又回来了?”
五叔诺诺称是,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对杜岩笑笑。
三叔公吧唧吧唧抽了几口烟,重重叹了口气,对五叔扬扬下巴道:“你给岩儿说道说道。”
五叔又抓抓头发,拧着眉头半响,似乎不知该怎么说,颇为纠结的模样。
三叔婆在他手背上一拍,骂道:“瞧你愁得,还是我来说吧……”
她把胡床往杜岩身边拉近了些,拿手在他手上轻拍两下,放缓了声音道:“刚你五叔说的没错,幸亏你被人拐了,要不也会跟你爹娘一样叫人给害了……”
☆、第三章人心惟危
尽管杜岩已从种种迹象看出事情恐怕不妙,这时从三叔婆嘴里听到噩耗,还是震惊不已。
多年的夙愿一朝破灭,他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半晌,青白着一张脸,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听三叔婆关切的嘱咐:“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可别伤心,听三叔婆跟你说……”
杜岩饱经磨难,心性坚韧,长长呼吸几下,渐渐平复情绪。
三叔婆才继续道:“当年你丢了之后……”
杜家在小坯县经营生意已有两代,和怀州赵家结亲后,赵氏锦娘更是把杜家的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
没几年就陆续给杜家添了几家粮铺和绸缎庄子,又在州府置下了不少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