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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道:“我一会儿就动身,不到中午就能赶回去,无碍的。”
说话时又朝床前走了几步,走到幼桐跟前,靠着床边坐下,亲呢地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把,笑道:“方才在庄子里转了一圈,才晓得你这九小姐可不一般,来庄子才几天就把庄头夫妇给发作了。”
幼桐讪讪道:“活该他们倒霉,正赶上我心情不好,还非赶着惹我发火,不发作他们还能发作谁?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我若是不厉害些,在这里可过不上好日子。
还不晓得要住多久的,若是一来就被他们拿捏住了,日后要翻身都难。”
徐渭点点头,同意道:“说的也是,你一个人在庄子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若是连下人都压制不住,少不得要吃亏。
以前在广北的时候,徐家老宅的下人也看不上我们这些旁支,平日里没几个好脸色,后来被我娘寻了机会好生发作了几个,这才规矩些。
只是庄子里的这些人平日里无人督促,懒散惯了,怕不是一两日纠得过来的,你也别太在意,省得惹自已不快。”
幼桐笑道:“我理会的,内宅这些事,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比我还清楚。”
见他方才提到广北时的不以为然,忍不住又问起他幼时在徐家的生活。
徐渭顿时摇头,苦笑道:“真是一言难言,所幸我娘性子泼辣,才没被人往死里欺,她却还被族里的妇人们讽刺挖苦,说她是妒妇。
那会儿我爹未出仕,家里头只靠着族里一点微博的田产度日,若是遇到点什么白喜事,还得靠母亲变卖嫁妆才能凑出点像样的礼来。
后来我爹做了小官,有了俸禄,加上他变卖些画作,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
可族里长辈见不得我们好,有个婶子非要把自已的婢女送到我们家给我爹做妾,我娘一气之下就逼着我爹离了徐家,这才来了京城......”
他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十余年前一家人初至京城的窘迫,除了变卖家产所得的几百两银子,一家人身无长物,无处容身,只得在城隍庙附近的贫民区与人一起凭了处小院子。
徐父四处奔波也跑不到缺,无奈之下只得在当时的李大将军府里寻了个西席的差事,之后由李大将军举荐才得了个七品的官职。
一路艰难地磨了十来年,这才渐渐在京中站稳了脚......
幼桐还是头一回听说起徐家的过去,一时百感交集,对徐夫人也愈加尊敬起来。
若非她如此果敢坚毅,也许徐渭还在广北徐家苦苦争扎,而她们两个也再也遇不上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日头也渐渐升起来,惠英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您可曾醒了?”
幼桐赶紧回道:“还睡着呢,什么事儿?”
“是沈公子,他又来了,这回送了些东西过来,您看---”
徐渭闻言眉头一皱,略微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哪个沈公子?是沈---”
“就是他!”
幼桐恨恨地回道。
她曾跟徐渭说起过沈三害得她险些丧命的事,故一提到姓沈的,徐渭马上就晓得是谁。
他不解的是,这沈家老三为何会来庄子里求见幼桐,且听丫鬟话里的意思,他还不是头一回来了。
“你就跟他说,他的心意我心领了,我这边什么也不缺,不必劳烦他送东西。
还有,前程往事一笔勾销,让他好生待那位姑娘就是。”
幼桐高声朝惠英道,又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我昨儿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而今还困着,再多睡一会儿,你且先去忙,不必管我。”
惠英低声应了,尔后便听到一阵低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幼桐心中略定。
徐渭则笑道:“你何时这般大度了,要与沈三一笑泯恩仇?”
幼桐嗤笑:“怎么可能?不过是先定一定他的心,省得他日夜提防。”
他当初假扮个痴傻儿博得她同情,一转身就烧了她的庄子去博得土匪的信任。
既然他做了初一,就怪不得她来做十五,若不能教训教训他,怎能泄她心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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