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低垂的眼也萌发出了点异样的碎光,在眼底起伏流淌。
他撩袍跪下,行礼请示赵晟,“臣想求请陛下让亲事者,右巡狱院院首邵梵入殿。”
其余人听这话都有些奇怪,赵晟当着众人的面,也得装作不知道。
“哦?他怎么会是当年的亲事者呢?十六年前,”
赵晟的笔滑过葫芦形砚台取墨,看了王献的脑袋一眼,“邵郎将也才八岁,尚不知事啊?”
王献俯首,答,“他本姓王,是前朝常州刺史,王凭之独子。”
此话一出,平地起惊雷。
终在十六年后,邵梵的身份被提起。
王家一案背后的三万多人的冤魂,也终在十六年后,以改朝换代为代价,才在王家后人的浴血争取下,求来一场能够平复冤屈,洗净污秽的审判。
御史大夫和其余几人异口同声,“此事当真?”
王献:“岂敢欺君。”
“”
赵晟当时被拥护,便是宇文平敬第一个找到的他,宇文平敬有权,邵梵有兵,宿在修远侯府的庇佑下,这对半道父子互相成就。
虽说赵晟因为邵梵不请示,就故意私自将赵令悦送走心中不快,但他眼下无实权,而邵梵恰恰相反。
有宇文平敬,有邵军和半张虎符,他有恃无恐,对赵晟明言是因为开春要打三洲,需要前郡主做人质挟制赵琇和朝内赵光,才送她到常州修养的,但赵晟只觉得,他无法无天了。
可他毕竟真的捉住了废太子赵义,这件陈冤只好尽快提上案头。
否则他如何能心甘情愿地离开朝廷去打仗呢?此人蛰伏十六载,找到后来长大的王献一起合谋,不为名,不要利,只求一个重新审判。
——王凭是忠臣,而非罪臣,是英雄,而非逆党。
王凭带领的常洲三万八千百姓与官兵,不是战中叛逃遭遇埋伏,而是被自己人栽赃灭口,全数屠尽。
而这样的颠覆案情昭告天下,当今,也只有皇帝才能实现。
也罢。
赵晟敛眉颔首,“卿先起身,让他进来。”
相较于建昌宫中的二月,常州靠河南岸,湿气和春暖都来得更早些,赵令悦还是一如既往坐在岸边看水中放养的大鹅。
她知道邵梵为什么要她来这里,如无意外,开春便要攻打对岸三洲了,思及此整张脸垮了下去,偏偏这时秋和来喊她回去用饭。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跟着我?”
她扔掉最后一把鹅食,不耐烦地转头,眉间冷意飕飕。
她难伺候,秋和也没有被吓走,只是好脾气地解释,“我是照顾姑娘的人,自然要跟着姑娘,不然衣食住行用的,姑娘不会做饭洗衣服,想起来的时候可找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