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和一些的气氛又僵住,邵梵将她上下审视一番,有些既定的答案便更加确定。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恢复记忆了。
她于温良夜里迎来剧变,当然不擅长伪装,而他是为了争夺一口米饭跟死人抢吃的,从乱葬岗和难民营中挣扎着爬出来的鬣狗,一眼便能看破她的伪装。
他目前为止还愿意陪她演,也只是因为母亲要他恩有恩之女,憎有仇之敌。
他才在赵令悦这个符号后面,存放了一些很原始、陈旧的善念。
邵梵复笑,“男子不解风情也就罢了,赵姑娘怎么也这般不解风情?你是否在为我今日未及时扶你而耿耿于怀?”
“郎将误会了。
我本性如此。”
“那赵姑娘还真是善变,之前还说要跟我试着好好相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令悦也察觉他的不对劲。
他的声线清明,醇厚,身体面向着她,笑道,“我想的是告诉姑娘,此处为十三道中上游。
你眼前所及之处,均宽九百丈,我军中最擅游的成年男子至多游至一百丈便会精疲力尽。”
邵梵伸手以剑朝前,“换言之,需要三个成年男子不眠不休接力,过两炷香时间,方可到达。”
赵令悦脑后发木,眼皮渐渐垂下去,“你什么意思呢?我阿父又不会让女子学泅水的。”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心对我无意,但你单凭自己,出不了常州。”
赵令悦否认,“你如何说这种丧气话,我可并非对你无意。”
“你对我这样冷淡还有什么意思。”
邵梵顺坡下驴。
“是因为我心情不悦,是我自己心情不悦,”
赵令悦吞下骂语,用起别的杀手锏,往前走靠了一步,风掀起她的大氅,擦过他的腿边,像钩子一般将他的身体勾在当地。
“你你也知道啊,我已经无父无母,成了个孤女,郎将不常回府衙,府衙中人议论纷纷对我轻视得很,我又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无依无靠的”
“既然如此,我此后会抽空回去。”
瞥了眼她的脸,“赵姑娘还是一点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么?”
“是啊。”
赵令悦垂下手,袖子沾到他的手背,激起邵梵一阵隐隐的痒感,“若是能想起来从前一切,便不会如此心无归处,我也想像郎将一般,永远从一而终,记得自己是谁。”
她说到此处,半真半假地朝他一莞尔,“我们这样,算和好吗?”
邵梵与她对视一瞬,随即二人都各自转过头。
“算吧。”
心理的博弈,向来输赢不明显,二人过着招,嘴上“坦诚”
,却都不知道彼此正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