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筱在昏暗的火光中对着他的眼睛:「我想听你说。
」
「我没有靠自己本事修成龙,我父亲是洞庭湖龙王,身份虽然比不上四海龙王那般尊贵,在龙族却也算是个大长辈。
从小到大,不论是龙宫水族还是其余龙子龙孙,对我都十分恭敬,人前人後莫不称我法力高强,是江河湖海水域中最出色的太子,而我那时……真的就信了。
」龙墨绽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接着道,「有一次父王远赴西海赴宴,我闲着无聊,便离开龙宫,沿着长江水域闲逛。
结果在岷江附近发现了那条黒龙,他当时正在那里兴风作浪,我……一时不忿,与他争斗了起来。
」
「那时没想到,我堂堂洞庭湖龙太子,竟然连一条野龙也打不过,反而被他百般耻笑,说我是关在龙宫中的龙宝宝,不知天高地厚,我气急之下,催了全部神力与他一战,这一战便是三月,酿成莫大天灾。
後面的事,我都说过了。
」龙墨突然住了口,扭过头盯着床柱不再说话。
纪筱回想了片刻,低声问道:「那麽,把你绑上天庭的,是你的父王?」
龙墨冷笑了一声,答道:「不错,西海龙王是我母亲的表亲,曾说愿集结诸位龙王上天庭给我求个情面,但是父亲怕天庭降罪累及全族,急急地绑我上了剐龙台。
」
纪筱终於明白过来,当初龙墨说到白龙太子被自己父亲绑上天庭一事,口气中那种怨毒的讥讽,却原来是自嘲。
「我在剐龙台上待了三天三夜才散尽魂魄,他们剐尽了我的龙鳞,一片一片……」龙墨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神色扭曲得厉害,「尤其剐到颈下逆鳞时,那般苦痛,纵使经过数百年,也难以忘却。
」
纪筱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隐隐作痛,轻声道:「所以你不肯让人碰你的脖子?」
龙墨低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玉砚……可以碰……」
纪筱轻轻「嗯」了一声,向那修长的颈项上凑了上去:「是这麽?」他说完,蜻蜓点水般用舌尖在龙墨的喉结上舔了舔。
「唔……」龙墨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解地望着纪筱,「玉砚不生我的气吗,因为我骗了你……」
纪筱脸上微微有些晕红,轻声咬牙道:「有什麽办法,我早知道你是个骗子龙了。
」他摸索着捉住了龙墨的手掌,「既然降雨要费莫大神力,还会被黒龙发现,你何苦为了我的一句话……」
龙墨轻轻掩了他的唇:「我在墨中被封了数百年,总想着黒龙骂我的话竟无一句虚言,虽有龙族血脉,但是一朝被逐,无人回护。
只在重见天日之後遇着玉砚,对我悉心照料,百般爱护。
玉砚那时着急难过,我也不好受。
再说降雨一事不过费一些道行,往後再修炼便是,玉砚不必在意。
」
他提起当日,纪筱忽的想起气急时曾骂他是无根野妖,不懂眷恋故土之心等一干伤人之言,心里更是惭愧,不由自主用脸贴着龙墨手心道:「我一个凡人,不值得你这样。
」
「玉砚对我来说不只是个凡人,是我的命定之人啊。
」龙墨低声说着,捻起他下巴,轻轻吻他,又道,「对不住,我不是你喜欢的古墨,只是一条落魄的半死不活的龙,若是有一日我当真脱离墨体恢复龙身,那墨也就不复存在了,你……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