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纪筱听懂了他的意思,骤然红了眼睛,死命拉住他,「我不求平安,只求你在。
」
外间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电光猛地照进内室,映出纪筱脸上两道明晃晃的泪痕。
龙墨抬眼看了看外面:「他催得好紧,我这就要走了。
」
他重重捏了捏纪筱的手腕,很快,纪筱便失了力气,倒在他怀里。
他再次深深看了纪筱一眼,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最後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若我回不来,请你每年去镜湖畔祭奠一回,好歹不要忘了我。
」
纪筱受了法术,口不能言,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眼睁睁看他化作一道光从眼前消失了。
「先生,先生。
」
家仆隔着窗唤了两声,又扣了扣窗棂,这才惊醒了纪筱,他一翻身险些滚下床来,又急急撑住,自己怔忪了片刻,方虚浮地坐了起来。
「先生,早间有位大人来到府中,说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请先生去东宫一趟呢。
」
「知道了。
」纪筱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昨夜之事恍惚一场大梦,窗外的廊院里毫无暴雨侵肆过的痕迹,阳光明媚安好,确是个温暖和煦的初冬清晨。
纪筱不知龙墨那一去之後下落如何,心里空悬着,半日才摸索着站起身披了衣服。
沈色的檀木桌上是一盏早已湮灭的残烛,旁边则躺着那枚描金古墨,墨身却像是泛了层水雾一般,湿漉漉的样子。
纪筱定睛看了看,一把拿了起来,果然触手湿滑,不知何时蒙上了水渍,然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墨上的水露沾染到纪筱手上,竟是浓黒墨色。
纪筱摩挲了一番,又放在鼻间闻了闻,这才确信是墨锭之色,顿时心里一空,暗道莫非是龙墨战败,所以连昔日布下的封印也消弭了麽,如今这墨竟如寻常古墨一般可以流泻出墨汁来,可见确是出了变故。
他这样惊疑不定地在心里猜了许久,茫然仰头望向天空,却是湛蓝无云,无一人来解他疑惑烦忧。
东宫一上午来催了三次,最後一次连接人的轿辇都派了来,纪筱恍恍惚惚地被催促着上了轿,连觐见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只披着寻常的旧衣被急急送到了东宫。
延襄在正殿等着他,面色比他好不了多少,十分暗淡阴郁,没什麽气力地道:「青阑请坐。
」
纪筱正满心烦恼,也不像往常那般拘谨,随意行了个礼便坐了下来,低低道:「不知殿下急唤我来有何要事?」
延襄看了他片刻:「自从那次唐突了你之後,你便称病不肯再来东宫任职,我原以为是你的托词,没想到今日看你气色确实不好,莫非真是感染了时疾?」
纪筱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唔,」延襄缓缓坐到椅上,「你虽不在朝中,但同三驸马他们素来亲近,想必已听说了老七的事了。
」
纪筱略一顿:「听说了……」
「当日若不是你发觉他图谋不轨,恐怕如今我已遭他毒手,此事该记你一大功才是。
」延襄一面说一面掸了掸自己的衣袍。
这原本是他习惯的一个小动作,纪筱却猛地怔住了,随即意识到当日听浚仪说起延襄中了身上环佩的璎珞之毒时自己心中隐隐觉察的不妥究竟是什麽。
延襄手上素来爱戴一个银扳指,他又爱掸自己的衣摆及佩饰,若是身上带着那麽个剧毒的璎珞,那银扳指早该黒透了,怎麽这个素有心机的太子殿下竟毫无察觉呢。
「殿下……」纪筱站起身,声音微颤地问道,「你是故意诬了七殿下麽?」
延襄双目一寒,半晌方冷笑了两声:「我不想瞒你,那下毒之事是我栽到他头上的,不过他早有害我之心,这场争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更何况我已念在兄弟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也算仁至义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