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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殿秦佩也跟着诸王来过几次,可当时有美婢宫监伺候,如今只剩下他二人,方觉出这崇文殿的空荡肃杀来。
当今圣上轩辕昭旻虽是爱惜民力的一代雄主,但素爱琼楼金阙、华冠丽服,一年下来宫里开销也是不小。
相比而言,轩辕冕吃穿用度则节俭许多,就连他父皇赏赐他的宫女太监都减去不少。
轩辕冕直接在地上坐下,拍拍身侧台阶,对秦佩笑笑,“坐罢。”
秦佩皱着眉头盯着冰冷石砖,站定不动,“臣岂敢与殿下同坐。”
轩辕冕摇摇头,轻嗤一声,随手从案边拾了几份奏章整整齐齐码好,“就你讲究,这样总行了吧?”
秦佩得意一笑,整整衣摆便坐下了,“臣谢殿下赐座之恩。”
环顾地上散落的奏章,轩辕冕挑了几份递给秦佩,“你不妨看看,这便是朝廷的忠直臣子。”
秦佩也不客气,接过一目十行,不出他所料,果然都是为那几名世家子弟求情的,其中一两份简直猖狂至极,毫不遮掩暗指若没有这些勋贵世家,圣上怕是连皇位都坐不稳云云。
“元祐之难、平突厥之功、圣上母家……”
秦佩瞪大眼睛,“竟是独孤家么?”
轩辕冕叹息,“不错,领头的那个论起班辈来还是我的表兄,其父乃独孤承胞弟,父皇的嫡亲表弟。”
“另外几个呢?”
“两人分别出自河东裴氏、义兴周氏,还有个鸿胪寺卿的独子。”
轩辕冕笑意里带着几分不屑。
义兴周氏!
那不是周玦的郡望么?
裴氏与赵氏同在河东,世代通婚,虽在赵子熙这代远了下来,但毕竟是姻亲,也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至于鸿胪寺卿,似乎是天子太傅顾秉的门生。
再加上嘉武侯府世子的嫡长子……
秦佩总算是知道为何刑部如此为难,轩辕冕又是为何郁卒了。
“殿下之意?”
秦佩试探道。
“办!
为何不办?还必须要重办!”
轩辕冕勾起唇角,“若是只有裴氏周氏,孤倒是要投鼠忌器,可如今既有孤的血亲,又有亚父的门生,一同惩办起来,天下怕都是要赞孤一句不偏不倚、爱民如子了!”
秦佩沉吟道,“殿下既然打定主意,着手去办倒也不难。
臣听闻御史台翰林院的儒生们可都是力求重责的,若是如此,殿下为何不允了他们的请奏,顺水推舟?”
“哪有你说的那般简单?”
轩辕冕叹息,“孤昨日早朝时透了些口风,今日竟有十余名官员上表,说要告老还乡,其中那出自裴氏的给事中,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二,竟也跟着告老!”
秦佩深知轩辕父子二人对于朋党皆是极为忌惮,而轩辕冕现今说话阴阳怪气,想来怒气也已发了出去,安心之下不禁莞尔,“那敢情好,循着这位裴大人的旧例,臣再熬个十年出头便也可以采菊东篱,岂不乐哉?”
轩辕冕冷笑,“他们不过是看孤刚刚监国,手上没什么可用之人便来以此要挟,可他们打错算盘了。
好的臣子从来不是守株待兔等来的,是得大海捞针去找的!
此番孤从江南东道、河南道、剑南道各点了十余名能吏进京,又从靖西王叔、临淄王叔的王府里挑了几个堪用之才,其中既有寒门子弟,又有世家出身,甚至还有两个裴家的庶出子弟。”
秦佩倒不为他担心,横竖轩辕冕一无所长,最擅的不过是帝王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