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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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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把那张素笺收好,闭上双目。

日月如流,转眼已是德泽四年。

朝廷三次下密旨命周玦进京,都被他以种种原因推脱。

他留驻姑苏,冷眼遥观洛京的一幕幕大戏,曾经煊赫不可一世的王党土崩瓦解,被软禁的四皇子于改元次年暴卒;母仪天下宠冠后宫的史皇后产后血崩而薨,留下不满半月的皇太子。

年轻的新帝痛失发妻,立誓永不立后,册封太傅之女苏氏为贵妃,暂领后宫事物。

少有人知道的是,皇帝曾经修密信给周玦,想要立潜邸时便随侍东宫的周妃为贵妃,但却被他婉拒。

面对族叔,也就是周妃之父对他“铁石心肠、罔顾亲情”

的指控,周玦只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答道:“世事如棋,我是为了你们好。”

德泽二年始,以顾秉被召回京为标志,东宫故旧纷纷右迁。

黄雍为中书令,秦泱领吏部尚书,顾秉任大理寺卿,隐隐与史苏两党成抗衡之势。

周玦却始终在江南道黜置使的位置上安然不动,仿佛早已被家乡风月所迷,不再愿意宦旅京华。

这些年,他也曾零零碎碎地得到些忘尘叟的消息,偶尔还能收到些莫名其妙的小物件,鄯州的贝母、西窑的三彩、漳州的印泥……来而不往非礼也,周玦也想回礼,奈何忘尘叟实在神龙不见首尾,此事便慢慢耽搁了下来。

德泽三年末的时候,皇帝在一月一度的密信中状若无意地提到,秦泱因发妻早逝,告病半月方才上朝,整个人瘦了一圈,很有些伤心惨目悲痛欲绝之态。

离开洛京已近十年,周玦除定期向皇帝修书之外,其他诸人音信皆是寥寥,故而这么大的事情,竟也毫不知情。

按理周玦应该致信宽慰,但犹疑再三、一拖再拖,一直到了来年初春,周玦那封信还是未动一字。

一夜北风凉,周玦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津津,刚准备叫侍从掌灯,嘴巴却被人捂住了。

周玦挣扎了两下,就听那人低低道:“周大人,既是故人,何须如此惊慌。”

周玦平静下来,就着月光看过去,一个极丑的男人浑身浴血地站在那里,从额角到下巴有道长长的伤口,却未见血迹,不是忘尘叟又是谁?

门口有动静:“二公子?”

周玦一把把忘尘叟塞进帐里:“玉漏么?”

“是,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打盆水来,我想洗漱。”

大半夜的突然要洗漱,玉漏虽然觉得古怪,但也并未问什么,只打了水进来,装作没有瞥见微颤的锦帐。

他一脚已经踏了出去,周玦松了口气刚准备钻出帐子,却听玉漏懦懦地问:“奴婢是不是该烧些热汤,万一……要沐浴?”

忘尘叟捂住嘴,笑的前俯后仰,周玦铁青着脸:“多嘴!

你先下去。”

脚步声走远,周玦掀开帐子钻出来,指着忘尘叟:“你从哪里折腾成这个样子过来?”

忘尘叟惬意地躺在高床软枕上,纤长手指抚过锦缎被面。

“老夫是江湖中人,自然从江湖中来。”

周玦嫌弃地看着被血污染红的被褥,找了块方巾放在水里打湿:“伤到哪儿了,重么?”

忘尘叟装模作样地轻哼一声:“本来痛入骨髓,但见了美人,只感黯然魂消,哪里还有什么痛意?”

周玦也不恼,端详他人皮面容:“待天亮了,我去找个信得过的郎中。”

忘尘叟并未拒绝,闭上双目不再出声。

周玦站在一边,有些无所适从:“我说……”

忘尘叟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方巾往脸上抹了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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