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一霖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他微微笑笑,继续说,“我亲手杀死了不忍心杀我的朋友,我杀死了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杀死了我的师傅,我杀死了所有对我好的人。”
他呼吸有些急促,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我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那些曾经上过我的人,那是我第一次在集中营外杀人,听着他们的惨叫我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的,我真的太高兴了……整个街区的流浪汉被我杀得一个不剩,有些根本我都不认识,见都没有见过,可我就是想杀了他们……呵呵,我果然是个魔鬼,少爷,我是不是活该遭报应?”
杨远修微俯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手心里的温度传递到他冰冷的额头上,“不要说了。”
谭一霖看了看他,垂下眸子,沉默很久后再度开口,“然后……然后T.说我合格了……合格做他的玩具吗?呵呵呵……”
谭一霖忽然抽出已经被对方捂热了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头顶的男人,“少爷,一切都是我活该的,没有我,爸妈不会死,没有我,集中营里的每个人都不会死,没有我……那些后来的几百条人命都不会死……我活着,他们都恨我的,我是活该的,这是报应,活该的……”
他身子又止不住地颤了,语无伦次。
杨远修不知道心口处为什么会绞痛,他只知道这个少年失神狂乱的样子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不由自主地,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那双第一次看见时凛冽而充满攻击力的漂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绝望和悲痛,他不想看见,一点都不想。
谭一霖愣了神,眼皮处感到那双唇心疼的温柔,那个人的体温仿佛随着唇角传递到了他的心底,他呆呆地看着杨远修,不知道想着什么,过了很久,他垂下眸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少爷,不要这样,我……难受。”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忽然间想到那日杨远修第一次被自己伤到,却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笑着安慰他的样子,他对他说,有人对你好,你害怕是吗?
害怕吗……
他微微缩了缩肩膀,没有说话。
杨远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掀开被子,在谭一霖身侧躺下去,他侧过身看到对方惊讶的眼睛,微微笑了笑,然后伸出胳膊,像是怕碰到他的伤口,他尽量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
谭一霖呆呆地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清凉的气息,耳边听着那人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听到他低沉得如同大提琴般低调而磁性的声音响在耳侧,“小时候,小峥晚上害怕了,就喜欢让我抱着他睡觉。”
谭一霖抬头,看到对方墨玉一样的黑色眼睛里柔软的目光,“别怕,以后有我在,不用再怕,”
他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相信我。”
他又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感受到眼皮下有什么微微颤了一下,他不自觉笑了笑,“有我在,好好睡一觉吧。”
他感到那人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却好像真的如同他说的,渐渐消失了。
很多年后谭一霖想到那天温暖的日光里那人沉睡的容颜,想到月光下他轻轻抱着哄着自己,他总是觉得一切如同梦境,那么美好,让人不敢相信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看到晏斯洛絮絮叨叨地在他身边忙碌,杨远修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到他醒了就走过来。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看看斯洛,“晏医生,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度假……”
斯洛立刻蹲在床边,俩爪子搭在床侧,小狗一样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对吧对吧,没天理吧!”
斯洛很无辜地回头瞪了杨远修一眼,“我在沙滩旁边好不容易钓上那个波-霸美女,他一个电话就把我召过来,什么原因也不说,还恶狠狠的要吃人似的,我的小心脏受了莫大的刺激!”
杨远修微微笑着,没说什么。
谭一霖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觉得心跳慢了一拍,脸微微红起来。
斯洛刚要继续抱怨,瞥眼看了看他们,贼笑着闭上嘴,哼起激昂红歌,很是煞风景。
因为晏斯洛来得及时,谭一霖身上的伤也治愈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