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病房里大哭大闹,把做化疗的女医生的手背都咬出了血印子。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母亲哭。
她的眼泪蜿蜒成小溪流,隐忍着哭声,犹如杜鹃泣血。
这种属于母亲的哭声,像烙印般,还会隐隐发疼。
橘梗停下脚步,见纯渊失神似的往前走了很久,才发觉女生没跟上来,回头又找她。
他头发长长了一些,垂头就覆盖住双眼,银边眼镜让他凭空多了几分冷漠。
“怎么了?”
他问。
“她是你妈妈啊,你怎么可以说那种话?”
“那也能叫妈妈么?”
纯渊冷哼一声,灯光落在他身上,略显得冷清的眼堆满了碎冰似的,“并不是用血缘关系来维系的就叫做亲情。”
“一个女人耗尽了自己的青春,换来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在他可以独立生活时,却听到他说,‘我宁愿你从来没生下我’这种话。
即使她维持着做母亲应有的尊严,但是她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
橘梗小声地抽泣着,“你知道么,我多嫉妒你们还有一声‘妈妈’可以叫,因为这个称呼,我永远也没机会叫出来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幸在发生,也有很多人会微笑着跟别人说,我没事。
只在内心深处偶尔会闪过“如果当时我XXXX就好了”
。
橘梗无时无刻不陷入这种执念中,一直一直在后悔着,如果当时我能够懂事一点,她可能就不会那么累,也许就不会生那种病。
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母亲去世前一个月的时间。
每个人都在讲,这不关橘梗的事啊,你还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法律条文上都规定着,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犯罪有什么样的不同。
还有那些天真的小孩子把兔子或者仓鼠活生生地掐死,长大后会被大人当作儿时的趣事,大多只会觉得好笑,说着“当时你非要搂着小猫睡觉,结果它就被压成肉饼了呀”
。
而成年人追打流浪猫的情景被偷拍放到网上,就会引起众怒,被人肉搜索,还写着大标题“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如此对待天真的生命,罪不容诛”
。
如此之类。
因为是小孩子就会被理所应当的原谅,而小孩子的残忍有时比大人更胜百倍。
即使没有被怪罪,橘梗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想让纯渊在很多年后,才会突然有“如果当时我没有对妈妈这样说话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