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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送礼的人进来时候,刘如蕴已经梳洗停当,在厅里坐着喝茶了,抬眼一看,倒是熟人,就是昨日领着自己游花园的桑妈妈,刘如蕴不由笑道:“原来是桑妈妈,却不知贵主人送礼来所为何事?”
桑妈妈见今日的刘如蕴只是淡梳妆,发上连首饰都没有,就光光的挽个髻,却怎么看着怎么好看,听见刘如蕴的问话,忙收敛了心神,笑着道:“奶奶,昨日我家主人说了,扰了奶奶的游兴,故此才命小的送上些礼物赔罪。”
扰了游兴?那登徒子果然是高手,那戏文里,书上不是常说的,登徒子总是遣人来送礼赔罪,做尽无数的小心,等到一来一往的熟了,渐次就登堂入室起来,只是这样的手段也只能哄哄那些没见识的。
心里虽这样想,刘如蕴嘴上了是半点不高兴都没露出来,笑着道:“区区小事,我不过转眼就忘了,倒还劳烦你家主人记着,只是无功不受禄,礼物还请拿回去。”
说着就叫小婉:“替我送这位妈妈出去,再拿一百钱给她。”
桑妈妈正打算又说话,就见小婉走到自己面前,示意自己和她出去,又见刘如蕴已经起身预备进去了,只得闭了口,和小婉出去。
陈妈妈见桑妈妈走了,这才摆上早饭,笑着对刘如蕴道:“姑娘,那王二爷还当你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送来的礼物不过平平。”
刘如蕴打了一碗稀饭在喝,听到陈妈妈这话,只是一笑,也没说话。
珠儿在今日王家遣人送礼,指名由刘如蕴收的时候,心里还当王二爷是不是看中刘如蕴了?昨日的宴席之上,也听别人说过,这位王二爷虽然是帮着王老爷打理生意,另外名下还有产业,这个年龄又没有妻子,实在是门上好的亲事,只是自己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姑娘现在是寡妇装扮,前头姑爷又娶了王二爷的妹妹,这样事体,真做出来,只怕是会惹的全南京城的人笑话。
等到王家礼物送来,珠儿的心又开始活泼起来,谁知刘如蕴全不勾搭,珠儿只得作罢。
吃过早饭,刘如蕴吩咐换了衣衫要出门去。
陈妈妈的礼物早就备好了,边替她换着衣衫边笑道:“姑娘也该去瞧瞧大爷大奶奶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刘如蕴由她唠叨,只是不说话。
梳妆好,刘如蕴只带了陈妈妈出门。
刘大爷却没有住在亲戚家里,也没住客栈,而是借了浮桥底下一所花园居住,带来的仆从都是刘家的老人,守门的望见陈妈妈,问过了是三姑娘来望大爷,流水开门让轿子进去。
轿子曲曲弯弯,一直到了一所房子面前才停下,刘如蕴刚下了轿,就有个小媳妇飞快的从里面赶出来,对刘如蕴行礼道:“三姑娘来了,大奶奶那里有客,命奴婢来迎三姑娘。”
刘如蕴见这是当日刘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名唤珍儿的,见她一身妇人打扮,心里还在纳闷,难道是自己大嫂终于放了放手,让刘大爷把她收了房?珍儿见刘如蕴只是打量着自己,心里明白,低头道:“两个月前,大奶奶做主,把奴婢配给了管账的朱管家,依旧在奶奶身边服侍。”
管账的朱管家,那个人刘如蕴见过几次,是从跟着刘大爷的小厮一路提上来的,年纪也不算大,也就三十来岁,珍儿跟了他,算不错了,不由笑道:“恭喜了。”
今日出来的匆忙,顺手褪下一支镯子道:“来的匆忙,没备贺礼,这个你先收着。”
珍儿手直摇:“三姑娘,奴婢不敢收,这也太贵重了。”
刘如蕴把她手拉过来,塞了给她:“拿着就拿着,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气。”
珍儿这才行礼谢过,收了下来,两人这一路说着话,已经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丫鬟送上茶来,珍儿笑道:“三姑娘,对不住的很,你先在这里歇着,等大奶奶那边的客走了,再请你上去。”
刘如蕴点头,细细打量起这屋里的摆设来,这屋子的摆设和华亭刘家刘大爷房里的摆设差不多,书架上有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必不可少的算盘,刘如蕴想起刘大爷在这桌上打算盘算账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
陈妈妈等了一会,小声对刘如蕴道:“姑娘,我去寻几个人,去去就来。”
刘如蕴嗯了一声,知道陈妈妈是要去寻旧时在刘家的同伴,陈妈妈喜喜欢欢的去了,珍儿笑道:“陈妈妈还是这样,一回来就去寻旧时同伴。”
刘如蕴只是一笑,一个丫鬟进来,刚要开口说话,珍儿已经喝道:“没看到三姑娘在这里吗?怎么连礼都不行?”
丫鬟忙行礼,刘如蕴也没说话,丫鬟起来才道:“珍姐姐,奶奶问你,那个金镶玉的镯子放到哪里去了?”
珍儿看来还是掌管刘大奶奶身边的首饰,珍儿刚要说话,又怕这丫鬟把话传错了,徘徊一下,刘如蕴已经笑道:“你先去吧,这里总是我哥哥家,不碍的。”
珍儿这才和丫鬟下去了,刘如蕴端起茶杯方要喝茶,见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不由端着杯子去细瞧起来,虽是些时人画的花卉,却也有几幅可观的,刘如蕴瞧了半响,喝了口茶,觉得这茶杯比自家用的茶杯果然要大些,不由轻笑。
身后突然传来迟疑的声音:“如蕴,是你吗?”
这个声音,刘如蕴不愿再想起,但是偏生还是想的起来,不就是自己和离的前夫,潘大爷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如蕴还在思索,猛可想起王兰芝是刘大奶奶的表妹,难怪呢,想来刘大奶奶陪的客人就是王兰芝了,这才不让自己去见,到时见了不知要怎么说。
见刘如蕴不转身,潘大爷的脚,不知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该守了礼仪退了出去,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就算今日已经和离,另娶佳人,也只有她能称为结发之妻。
看着刘如蕴有些消瘦的背影,潘大爷不觉有些叹息,她比原先清瘦了些,难道是寡妇的日子不好过?想到这里,潘大爷又是深深叹息。
听到他的叹息,刘如蕴的心头也似有些触动,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潘大爷忙屏声静气,预备等她转过身来,谁知刘如蕴只是侧过身子,连头都没回:“潘大爷,男女授受不清,还是请出去罢,这里。”
潘大爷见她不愿意转身,手握成了拳,三载夫妻,她竟如此不念旧情?随即手又颓然松开,是了,她若能念旧情,也就不会和自己和离,更不会。
潘大爷不忍再想,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如蕴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穿镶浅紫色边的衣裳,衣裳上没有花纹,腰上的带子上系的荷包里发出的香味,也是她喜欢用的。
如蕴如蕴,我记得如此多你的事情,你怎能说,我统都忘了呢?如蕴,难道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刘如蕴等了一会,感觉到潘大爷还没走,总这样僵着也不好,转过身刚想说什么,潘大爷已经一个大踏步过来,看着她,刘如蕴见他走过来,猛然想起和离前一天,他在潘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往后一缩,用手抱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