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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刘大奶奶又有些怨刘如蕴,做什么不好,偏要用寡妇身份出来,天下和离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偏生要弄这些。
正在怨的时候,听到王太太开口了:“你那小姑,原来的丈夫只怕是姓潘罢。”
刘大奶奶一听这话,心立时跳的急了起来,叫了声舅母就再没说出话来,王太太笑了一笑:“罢了,我不过说说而已。”
刘大奶奶忙笑着又让了一遍点心,心里思量着,该和下人再说说,嘴需再紧些。
刘如蕴的轿子行到离家还有一点路的时候,轿子就停了下来,小婉去问了问,回来对刘如蕴道:“奶奶,前面有人吵架,堵了道路,离得不远,奶奶是不是下来走进去。”
刘如蕴打起轿帘,离家不过两三家铺面,从这里走过去也不远,微微点一点头,小婉忙扶她下轿,陈妈妈付了轿钱,三个人沿着铺子檐下慢慢走回去。
日头有些大,陈妈妈用扇子替刘如蕴遮着日头,嘴里还在念叨:“这大街上就吵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体面都不要了。”
小婉点头道:“妈妈,听的是隔壁杂货店的老板又娶了一房,他乡下的娘子知道了,找上门来要告官呢。”
刘如蕴侧耳听听,果然是有女子在高声嚷骂:“我在家里,伺候公婆,老的小的,你倒逍遥,到了南京就接了这么个货来家里,你还有没有念着半点夫妻情义。”
接着又是一阵哭闹,中间还夹着男人的求饶,见刘如蕴停下脚步来听,陈妈妈念叨道:“姑娘,没什么好听的,世上人不都是这样,有了新的,就弃了旧的。”
刘如蕴听了这话,似有所感,陈妈妈见刘如蕴又停住了,忙扶住她:“姑娘,想那些做什么,还是回去吧。”
刘如蕴刚走出几步,从那人群里面突然冲出个人来,来势正猛,直往刘如蕴身上冲来,陈妈妈看见了,急忙一个箭步就挡在刘如蕴身边。
刘如蕴忙拉住裙子,等陈妈妈扶住那人,才看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满面泪痕,陈妈妈扶住她,她也不说话,起身就又要往外冲,刘如蕴正感到奇怪,从人群里又挤出个女子来,只见她蓬头散发,穿的都是一身布衣,上前抱起女孩就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那个货,竟然不要我,我娘儿俩现在就跳秦淮河去,到时候瞧有没有人治你。”
说着就哭哭啼啼的往外面走,倒吓得陈妈妈不去扶着刘如蕴,忙死死的拉住那个女子:“大娘子,这可使不得,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怎能寻死?”
女子哭的更急了,刘如蕴细看一看,她庄户人家打扮,脸上虽没有脂粉,一双眼也哭的跟桃子似的,却也能看出生的有四五分姿色,算起来,倒比自己见过的杂货铺掌柜娶的另一房还要好看些,怀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倒长的清秀,穿着也不是很好,此时倒不哭了,只睁着一双眼睛茫然的看。
刘如蕴刚想说话,人群里又挤出个人来,这次却是吴严,他看见陈妈妈扶住那个女子,忙上来对刘如蕴施礼道:“表嫂来的最好,先把柳大娘子请到我们家去细细的说,珠儿也该出来了。”
刘如蕴还没点头,就听到人群里又传出女子尖利的骂声:“你这蠢货,当日是怎么对我说的?说你家里的什么都不管你吗?把我哄了回来,怎么又要叫我敬她为姐姐,呸,撒泡尿照照,她配不配?”
柳大娘子本来在陈妈妈的安慰下,已经止住哭声,听到这样的骂声,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又要冲进去和那女的厮打,吴严是个男人,不好去拉,备不住陈妈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大娘子,且先回我家去好好的说吧。”
那女子尖利的骂声又传出来了:“呸,不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吗?你把她当祖奶奶一样供奉,值当吗?真要供奉起来也罢,当日就不要花言巧语把我骗来。”
柳大娘子已经走出数步,听了这几句,也不管孩子又哭,用手挽了挽袖子就又要往里面冲:“呸,你这个烂货,我可是柳家三媒六聘抬进来的,由不得你在这里撒泼。”
陈妈妈没拉住她,孩子又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陈妈妈只得把孩子抱了起来,嘴里一边哄着,一边叹气道:“这是怎么了,好不好,也该好好的说,这闹的,体面都没了。”
刘如蕴站了一会,觉得腿酸,叹了口气,对小婉道:“我们先回去罢,这里太闹了。”
小婉点头,刚扶着她走出数步,人群突然让开条路,两个妇人扭打着出来,身后还跟着柳掌柜的,他此时帽子都被打掉了,脸上还有数道血痕,想是方才两个妇人厮打之时,着的池鱼之殃。
他此时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这劝谁也不好,突然看见柳大娘子往另一个人肚子上踹了一脚,顾不得许多,急忙上前抱住柳大娘子有些哀求的道:“娘子,蕊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好不好都是柳家的种,娘子就抬抬手放开了。”
柳大娘子听到这话,突然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刘如蕴不由又是一声叹息,小婉连叫了几声奶奶,刘如蕴才回过神来,和她进了家门。
回头看时,陈妈妈手里还抱着孩子,小姑娘一双眼满是惊恐,不由把孩子接了过来,吩咐小婉打水来给她洗刷,燕娥听到声响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看见刘如蕴手里的孩子,不由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姐儿,姑姑这是从哪里寻来的?”
刘如蕴方答的一声:“这是间壁杂货铺家的孩子。”
就见燕娥脸色变了变,叹道:“姑姑,世间男子可是都要娶妾的,都喜新厌旧的,如都这样,嫁人又有何用?”
可怜人
刘如蕴不料她会问出这样话来,小婉已经打了水过来,刘如蕴用手巾替孩子擦洗着,燕娥等了许久,等不到回答,又叫了声姑姑,刘如蕴才把手巾往盆里一丢:“姑姑也不知道,姑姑只是知道,若做女子者,一味靠着男子是不成的。”
燕娥点头道:“姑姑说的对,听的三姑姑肯做下和离之事,定是个奇女子,可惜我见不到了。”
刘如蕴眉毛一挑,笑道:“你是听谁说来的?”
燕娥一笑:“听师傅说的,师傅说这样的女子能置富贵名声于不顾,而要念着求的一心人,定是不凡,可惜的是少有人能赞同。”
说着燕娥就叹了一口气,刘如蕴扶抚了抚她的肩:“这一路走来,有些辛苦,燕娥,你命运多仄,想师傅也只望你日后平顺,再无不安。”
燕娥趴到刘如蕴的膝上,小声的说:“其实我真想跟着师傅游历去,纵受些辛苦,也是好的。”
脚步声响起,陈妈妈手里拿着几件孩子的衣裳进来,燕娥急忙起身去接过那几件衣裳,看了看针线,十分的细密,笑道:“妈妈这是给谁做的,怎么这么细密?”
陈妈妈已经上前抱起孩子,动手替她解起衣裳来,嘴里就答道:“这还是你姑姑少时的,我本来留着她生了小哥儿好做百纳衣的,到现在都没成。”
说着把衣衫拿过来在孩子身上比划,嘴里叹道:“倒便宜了你。”
孩子虽小,却也是喜欢穿新衣衫的,刘如蕴童时的衣裳虽说旧了些,那料子和针线都是上好的,穿上之后,孩子的手在衣衫上摸了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