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
楚明叡瞧着眼前的念椿娘,面色灰白,头发凌乱,当年灵活的一双眼现在已经呆滞,唯一没变的就算那温柔的神情,一声叹息从楚明叡的口里逸出。
念椿娘急急用手理一理自己的头发,有些局促地说:“我不晓得你来,一直病着,也没收拾收拾,快进去坐吧。”
楚明叡本来预备叫上念椿娘就走,可看见念椿娘那期盼的眼神,那句不用进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终于伸出手握住念椿娘的手扶她进屋。
瞧见念椿娘被楚明叡扶了进去,玉翠长出一口气,看来楚明叡对念椿娘,还有一分情意。
夏大娘已经跟了进来,见下人在外面等候,拉了玉翠的胳膊就问:“翠丫头,楚府真的要接念椿母子进去,落了好处,到时候别忘了我对你们的照顾。”
玉翠刚要答话,就听到屋里传出念椿娘的叫声,接着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从认识念椿娘以来,玉翠就没见她高声说过话,而叫声里含有的悲凉和难过,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楚家的下人虽守着规矩不敢进去,但一个个都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玉翠急忙冲了进去,夏大娘也跟在后面。
地上一个茶壶已经被摔碎,念椿娘脸上比方才还要白一些,念椿的手扶住她,对面站着的楚明叡脸上有些局促:“瑞娘,你不要生气,我和方氏,毕竟是叔父之命,明媒正娶的。”
念椿娘眼里已经满是绝望,听到这话,那绝望更深一些:“叔父之命,明媒正娶,我呢?难道双方父母之命不是命?三伯为媒不是媒?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楚明叡悄悄后退一步,依旧试图劝说:“瑞娘,我们之间毕竟没有婚书,而方氏,是三书六聘娶过来的。”
念椿娘眼里的绝望已经无法形容,泪也流了下来:“原来,我为你苦熬了十二年,公婆坟上时时祭扫,依旧敌不过你的叔父之命,叡郎,婆婆临去之前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清晰的就像昨日一样,娘临去之前,把自己叫到床前,淳淳叮嘱,说瑞娘是不多见的好姑娘,楚家有了这样的媳妇真是祖上积德。
可是方家的岳父是尚书,叔父在朝中的得力助手,方氏容貌也胜过瑞娘许多,更别提别的,除了温顺,瑞娘没有一点比得上方氏。
楚明叡虽被瑞娘眼里的绝望所动,但依旧硬了心肠说:“瑞娘,方氏拜过我楚家祖宗,上了我楚家族谱,有过朝廷诰封,怎么都要压你一头,你总是我青梅竹马的妻子,她也是个宽宏大量的,回去之后好好说说,她一定会待你如姐妹一般,对念椿像亲子一样,除了名分并无别的差别,你又何必动气?”
玉翠听了他这话,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已被夏大娘扯住袖子轻轻摆手,玉翠忍住气想听听念椿娘怎么说?念椿娘听的肝肠寸断,上前紧紧拉住楚明叡的袖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除了名分不一样,妻妾之别,如同云泥,我受些委屈倒罢了,可怜我的念椿,竟从楚家独子成为你的庶出子,你叫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说着拉住楚明叡的袖子大哭起来:“走,你和我回乡见公婆的坟去,公婆面前你要怎么说?”
念椿娘虽然久病,但此时愤怒,手上的力气还是有几分的,楚明叡被她扯的领子都松了,不由大怒道:“我纵是负了你,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今日你让那女子在我门前大闹,已丢尽了我楚家的脸,现在你又要和方氏争什么妻妾,须知大秦以婚书为凭,别的任你再有父母之命,也是虚的,你若要走,就随我进府,认方氏做了嫡室,你做妾室,日后你们妻妾同心,也是一段佳话。
若不然,我这时就带了孩子走,再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