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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首辅接着就又转了话音:“文璞侄孙为母伸冤,本是可敬可叹的,只是臣的侄儿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为母逼父,想来……”
文璞已经跪了下去:“陛下,臣的母亲既被正名,臣此生也就无憾,臣无法视逼死母亲的人为父亲,唯生时不认,死后相从。”
世间无论什么事情,都敌不过生死关口,文璞这话已经绝了活着时候认回父亲的所有后路。
楚首辅脸色陡变,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竟被两个年轻人逼到这种境地。
皇帝面上也有感叹之色,终于开口:“楚卿,你逐不逐出你的侄子那是你楚家之事,朕不能干预,楚明叡当年微时曾受恩张氏,发迹之后竟不认原配,诬原配为桑中之约,为父不慈,逐出长子,种种行径都不能再列于庙堂之上,楚卿,你身为首辅,有管束百官之责,如何处置就全由你。”
皇帝说到这个地步,楚首辅再想袒护已经不能,行礼道:“臣遵旨。”
皇帝没有看楚首辅,又看向文璞:“张进士,你为母伸冤本是尽为子之责,却也背了背父的名声,你既生不愿认父,这庙堂之上也不能再有你的位置,终永嘉之朝,张文璞再不能入仕。”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文璞朗声道:“臣叩谢陛下天恩。”
皇帝微微一笑:“念你为母伸冤,可敬可叹,张氏瑞娘既蒙冤而亡,朕不能让她泉下不安,特赐封六品安人,着有司给祭银一千两,你把你母亲归葬张氏墓园吧。”
文璞脸色的喜悦已经不能再形容了,这次连玉翠都跪下了,谢恩的话也说的更真心实意些:“臣叩谢陛下天恩。”
皇帝哈哈一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楚首辅你的家人自有你去管束。”
楚首辅又行一礼:“陛下慈爱,臣铭记在心。”
皇帝挥手:“都起来吧,张文璞,此事既已告一段落,你又称你本是恩怨分明之人,要多记恩,少记仇。”
文璞看一眼楚首辅,也只能如此,只有恭敬应是。
皇帝已经吩咐他们退下去,行礼之后,还是那个小宦官领他们出去。
此时的心情和方才不一样,玉翠看着御花园的景色,这些景色,以后就再没机会可以看了。
文璞的脚步也跟着她放慢。
御花园里的鲜花开的姹紫嫣红,无论是假山还是厅台楼阁,都那么精心而又恰好。
而最让人心安的,是陪着自己的那个人是自己心爱的。
玉翠看一眼文璞,文璞也低头看她,两人目光又碰在一起,文璞用口型慢慢地道:姐姐,等娘下葬了,我们就成亲吧。
文璞不能再入仕,他们之间横着的障碍又少了一个,玉翠眼里露出喜悦的神色,成亲吧,这样一个丈夫比起被说的花团锦簇的很多人,要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宫门已经在望,小宦官验了腰牌对守门的侍卫说了几句,通往宫外的不仅是大道,也是他们以后的人生。
圣旨在第二天下到了客栈,和皇帝昨日说的话差不多,赐封瑞娘为六品安人,赐下祭银归葬张氏祖坟。
圣旨一下,文璞就忙着去户部领了祭银,又找车拉灵柩回乡。
起灵回乡那日,文璞跪在瑞娘灵前痛哭不止,周围来瞧稀奇的人不少,见到他哭的这么伤心也有人陪着哭了哭。
久厝的砖头被拿开,当日的棺木已经开始腐朽,把棺木打开,里面已经是一具白骨。
文璞又磕了个头,把白骨一节节捡出来,用新做的衣服裹好,放到重新做的棺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