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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是顺嘴说来,方太太却不觉勾起当年罗姨娘新进家时的那些旧事来,顺手又拿起那根簪来用力地往手炉里面戳,仿佛这些炭是罗姨娘的脸一样。
雨青小心翼翼地道:“太太,那些都已过去了,现在虎哥儿在您身边,已经都不理罗姨奶奶了,那些丫鬟下人们,身契还捏在您手里,生死荣辱还不是操之您手。
至于别的,也只有那位罗大爷了。”
提到罗大爷,方太太把手炉重重一放:“那个吃酒烂赌的赌鬼,也亏他腆着脸叫老爷为妹夫。
老爷也是心善,这样的烂赌鬼,就该一顿板子打出去,偏还给他置宅子办下人,每月还支二十两银子做家用。
为了他,我还少了雨梅这么一个机灵人。”
雨梅自尽之后,她的名字就成为一个忌讳,从没有人敢在方太太面前提起。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被提起,雨青未免有些物伤其类,鼻子里有酸意涌上,却不敢在方太太面前哭出来,只得强忍着道:“那么个人只要进不来,罗姨奶奶也少了帮手,由不得她不老实。”
方太太长舒一口气:“是啊,她进门这五六年,也只有这么几个月我才觉得松快些。
可我这心,总是在那忐忑,不晓得什么时候又出什么事。
这根钉子,若要拔去,偏生又碍着虎哥
儿。”
留子去母的事很多,但那都是孩子刚出世时候做的,虎哥儿现在已经五岁,又从小和罗姨娘生长,在这时候要处置罗姨娘,就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雨青咬下唇才迟疑地道:“太太,还有老爷呢。”
方太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靠他,那就罢了。
老爷的脾性你还不知道,最是重情义。”
说着方太太顿一顿才道:“也亏他重情义,不然我的日子过的,只怕比黄连还苦。”
商户人家男子发迹之后多有行纳妾之举的,结亲时势均力敌的妻家此时往往已不如发迹之后的人,此时宠妾灭妻之事就变的寻常。
置外室娶两头大这种事,在那时就已常见,这还算全了原配的体面。
接进新宠,在家中置个佛堂让原配吃斋念佛还算是男人有良心。
借口养身,把原配送到乡下庄子里的也不鲜见,这样好歹虽后院成了后纳新宠的天下,但亲还没断,牌位还在。
甚至有行休妻之举,纵告到官府,财势不如人的时候,也不过白走了一趟。
似方老爷这般对原配依旧尊重,家务全委于原配之手,让妾室们听命于原配在外没娶什么两头大的,真算得上有情有义。
雨青见又勾起方太太的伤心事,忙说起别话:“凡事有利就有弊,太太现在事事顺意,旁的事也就别再放在心上。”
方太太嗯了一声才道:“横竖你还是记得告诉他们,罗姨娘那边的要什么,不许她的丫鬟婆子出去买,都由采买的送进来。
罗大爷要来见罗姨娘,都不许他们两兄妹单独见面,旁边必要有人守着。”
方太太想了想又道:“这几个月罗姨娘要的东西,都要送好的。”
雨青忙应了又加上一句:“太太就是心善,说来对妾,还有哪家这样对待的?”
心善?方太太唇边现出一丝笑,不善能行吗?倒是想让罗姨娘随时在身边伺候,打着骂着的,但是能过了方老爷的那关吗?自然不能,既如此,也只有这样对待了。
当日小院之中初结亲恩爱的小夫妻,那样日子,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