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人,这四个字吐出来,厅里猛然变冷,屏风后面似乎传来叹息。
石容安仿佛又回到两年前,那时父亲去世不久,自己重病缠身,岳父前来退亲,那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克父克母守不住家计的不祥之人,怎能娶自己的爱女?
嘲笑仿佛又扑面而来,石容安后退一步,心中掠过的不是两年前的愤怒和惊讶,代之的是苍凉。
林老爷已经站起身,把匣子和那四匹锦缎塞到石容安怀里:“贤侄,当年我和你父亲也曾有过来往的,定了亲我也很欢喜,只是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
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用,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去别寻别家闺秀吧。”
林老爷在那絮絮叨叨的话石容安大半都没听进去,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石容安才道:“小侄告辞。”
说着石容安一步步往后退,见他一副灰心丧气深受打击模样,林老爷心里着实不忍,叫过旁边的管家:“你好好地送贤侄出去,好生安慰了。”
管家忙应是扶了石容安往外走,林老爷坐回位子上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林太太已从屏风后转出来满脸不欢喜:“瞧瞧这人品,遍城哪家能寻得到?我还叫人去打听过,说他对生意上的事极在行,到时有我们和方家帮忙,何愁不富?”
林老爷丢了这么个女婿心里也不高兴,叹气道:“罢了罢了,都已过去了,难道还要我叫回来重新许?”
屏风后面又转出一个妇人,就是林六姑娘的生母曾姨娘,看见她林太太面色顿时不悦,冷冷地道:“都遂了你的心退了亲,你还不快些回去,怎么又出来?”
曾姨娘眼里顿时有泪,委委屈屈地道:“妾身晓得太太不愿退亲,可是妾只有这么一个,就算不望着她富贵荣华,也想平平安安过了那么一世。
那不祥之兆是铁板钉钉的,六姑娘从定亲后,没两天就病在床上,到现在都没好。
连请来的名医都不晓得到底病在哪儿。”
林六姑娘顶天了一分病九分装,换了几个医生都说这病来的蹊跷,似风寒又不像,只有慢慢歇息吧。
从林六姑娘躺到床上之后曾姨娘就成日在林老爷面前哭哭啼啼,说自己命苦也就罢了,女儿哪能再嫁给那种克父克母说不定克身边所有人的不祥之人?
林老爷不信,说了几句妇人之见这种事哪能信得?但林六姑娘病情竟越来越重,到后来竟是成日昏睡只喝几口水,连粥都要灌进去。
再说石家的事众人也都知道,石容安六岁丧母、十四岁丧父,之后就是家业四散、被人退亲。
当时就有人说石容安是不是克什么,不然怎会遇到这些事?林老爷那颗心也不由被磨得转来,径自去和林太太说要退亲,林太太见丈夫要退亲,倒被气的差点头疼:“罢了,女儿虽不是我生的,我看她姨娘素日恭敬份上,这才费尽心机寻了这么一门亲,哪晓得现在有这些话传出来。
罢罢罢,这婚事还是你操心去。”
林老爷见太太生气,忙说了许多好话,又说林太太自己也有孩子,就当体谅做娘的心。
说来说去,林太太最后鼻子中哼出一声,算是同意退亲。
现在见曾姨娘又这样做作,林太太心中更怒:“你也别在这哭了,还不回去好生照料六姑娘。
再细细寻摸着,六姑娘该配个什么样的人家?”
曾姨娘明白林太太生气了,眼望向林老爷越发委屈地道:“老爷,奴不过……”
林老爷见曾姨娘眼里又要有泪出来,当年曾姨娘进门时候那双眼沾了泪就越发俏了三四分,林老爷是十分喜爱的,也宠了那么些年。
不过现在曾姨娘已经年华渐老,那双曾让人着迷的眼现在已经干枯,林老爷挥手:“别说了,听你太太的回去照料六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