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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蹲下身来,以一种同等的姿态,凝望着他的眼睛。
她分明从他漆黑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哀伤与歉意,还有那种无可言说的屈辱与痛心。
“皇上的疑心,已经毁了微臣……”
他很快觉出自称上的不合宜,笨拙地改口,隐忍着巨大的屈辱,“毁了奴才,不能再毁了娘娘。”
他想笑,那笑意却是惨然,“其实皇上,不算疑心错了。
奴才是自作自受,若再牵连娘娘,是奴才万古难赦之罪。”
她穿着高高的花盆底,蹲在地上本就有些艰难。
她双手撑在石青洒金晕锦毯上,因为过度的用力,指甲泛起暗朱色。
那分明是鲜血的颜色,可是她觉得冷,无来由的彻骨的冷。
殿内烧着地龙,燃着火盆,可是她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仿佛有风,吹起她裙角的涟漪。
可是窗门紧闭,并无漏进一丝风的可能。
凌云彻的指尖抵着她的指尖,是寒冰与寒冰的相触。
他轻声说:“娘娘,你在发抖。”
呵,她居然感觉不出自己在颤抖,就像自己满心的痛,眼底却干涸得发涩,没有一滴泪。
连眼泪,都不知从何流起。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生意,枯哑、艰涩,像发锈的铁皮,“对不住。
凌云彻,对不住。”
他的声音极轻,唯有她靠得这般近,才能听清那声音里的一丝战栗,“娘娘没有对不住我。
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在你身边,也可以结束一段痛苦的姻缘。
于我,于茂倩,都是好事。”
他忽然扬首,叩拜,“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奴才。”
如懿沉重地摆首,“不,你不是奴才。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却因为我而成为低贱的奴才。”
云彻苦笑,那笑容底下隐隐有几分平静的痛楚,“一等侍卫也好,太监也好,其实都不过是宫里的奴才,并无区别。
如果皇上此举可以平息怒火,保全娘娘,那奴才甘之如饴的。”
天地间宛然有雷声震震,风卷残云疾聚疾散,悲悯与哀伤翻涌而上,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
她背着他,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的眼泪,连哽咽也沉没着吞入喉底。
可是她遏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