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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霁一愕,讶于她的直呼其名,也讶于她这一问里隐隐的质问。
突然之间,语出就有些坚涩起来,“……你,我始终都是六爷的人,是臣,是友,倾心相随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他深吸了口气,忽然笑得有些讥诮起来,似是年轻时那抹傲气又冲回了胸腔,“自始至终,能守住承诺的人,也就只剩下我了……”
他如此笑着盯紧她,她闻言,那层闪亮的水晕便迅速退去了,却也只是浅淡地一笑,侧过头看着撩起的车帘子。
她的眼神如此之深,如此之沉,宣霁却看不到复杂,只是一味深邃,像是历经川流急湍的扁舟,伤痕被一层又一层的漆覆上,再看不出痕迹。
许久,久到宣霁觉得她不会再说的时候,她却又回过头来,冲着他一笑,很旷达的笑,“那么,现在他也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放下?”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宣霁也笑了,笑得喟叹又舒朗。
无声中,两人在午后暖和的日光下达成默契,一如,曾经的共事!
纵使相见应不识
车仗稳稳地入了都,一群老人牵着孙子、拄着拐杖,默默地跟随,直入皇城,终于在离禁宫东门尚有几十仗处不得不停下。
宣霁撩起帘子看了看,眉宇便是一锁。
四周围满了百姓,有的好奇,有的却已热泪盈眶。
他从怀中摸出官牒,交给家童,“交给宫门侍卫,请回禀皇上,宣霁不辱使命,携人待诏宫门外。”
“是,大人。”
小童应得分外响亮,一下马车时更是昂首阔步,一派骄矜之色。
不过百人的卫队,此时却在众围观的百姓面前威武起来,仿佛就似凯旋之师。
“军师!”
不知人群里谁喊了声,继而马车外便传来一阵隐隐的啜泣声。
平澜闭上眼,盖住了一眼的叹息,“都五六十年过去了,哪还有那么深的记忆!”
她不知是在说给谁听,语气的淡然与话意的讥诮竟然完全不相衬,反显得格外的随兴。
“这么得热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车了!白发苍苍,满面尘霜,竟然还会有人怀念这样一个人?”
她轻轻地笑起来,手却是半分不犹豫地推开车门下车,平静的眼,噙着笑意望过哭倒在地的老人。
他们……该是曾经跟着她打过同西,事后却被解散的旧兵吧?
隐隐地,一些旧事浮上心头。
或许当初那些人做的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吧?看着如今这局面,事隔五六十年仍能依然怀念,当时的情形只怕还超过她的想象。
撇了下头,她走到几个老泪纵横的人面前,扶起对方,只是笑着问,“这样的我,你还认得出来?”
那老人莫名地怔了怔,“军……军师,我们,我们都没有忘记过……”
“是没忘记过我,还是没忘记过我的名字?”
她笑问,满意地看到对方又怔愣起来,她才摆了摆手,“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了,就在家歇着吧!让儿女端茶倒水的不好么?偏偏要这么跑出来!不就见个人?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什么人是过不去的?即便心有不平,看着这四海安澜的大晋朝,也该笑着醒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老人一阵心酸,张了口想说什么,却又讷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本来满腹的委屈,满心的不平,都压制在心底,因着昔日心中的仰慕而振奋。
然而此番如此清晰明白地道来,一瞬间,一些旧有的放不开的梦全醒了。
“皇上有旨,宣平澜入殿觐见。”
说话间,已有一名中书舍人出来传旨。
清清朗朗的一名青年官员,浅蓝的官服,举手投足间有一抹令宣霁感到些微熟悉的气度。
知礼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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