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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安扬)
那些似水华年的日子,只有你苍白如光的脸孔在我记忆里发亮。
安扬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子云时是在火车站,他从来没见过那么逊的人,穿着很老旧的厚重羽绒服,跟一条发白到看不清楚哪个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直筒裤。
拿着那种农民工的蓝白塑料袋,里面塞着棉被跟水壶,头发因为跟人费力地挤兑着而乱糟糟的。
他站在月台上,嘴里叼着一根熊猫牌的香烟,看到这个跌跌撞撞从火车里走出来的家伙,感觉像是突然看到住在里约日内卢贫民窟里的难民出现在他世界里,有一种讨厌的难受感,很想将这种掉份的乡巴佬给丢到太阳以西的地平线下,眼不见为净。
对他来说,像李子云这样蓬头垢面活在社会底层毫无形象的家伙,出现在周围就是种不可理喻的诡异事情。
而火车站里到处都是李子云这样的人,他呆久了觉得难受,站在进出口叼着烟,透过墨镜看着繁华的人流在灰败的色调里不断地消失出现,而他接的死党却愣是完全不见踪影。
有专车的混蛋为什么还要坐火车,安扬烦躁地吸着烟,吞云吐雾间有些痛恨起那个让他来挤火车站的发小,没事体验什么平民生活。
无聊中他又看到李子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两次抬头都能看到他,或者是第一眼就能在群魔乱舞的人群里看到这个人。
也许是李子云够年轻,就算穿着跟垃圾袋差不多的衣服,扛着让人皱眉傻呆的棉被,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下那张脸孔还是属于少年未满的摸样,白皙干净,笑的时候总是会微微侧过头,眼睛眯起来,怕被人嫌弃的样子。
真够娘的,一个男人怎么笑成这幅德行。
安扬嘲笑起来一个人总是恶毒到完全不管人道不人道,对他来说真实地表达对一个人的褒贬是呼吸间那样自然的事情,他想怎么恶毒地评价一个人就怎么评价。
因为等人的时间久了,他对于火车迟点又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万年难得一次没有因为烦躁而撇脸就走。
只是偶尔抬头就看到人群里那个很艰难,像是一只小蜗牛背着房子家当的家伙慢吞吞地走着。
怎么有人能走得那么谨慎跟温吞,看久了真是烦躁,有时候都想冲到他面前一脚踢过去,让他滚着快点走远点。
九月的气温不算多热,但是安扬记得自己看到李子云的那一天,自己的心情就跟大夏天捂着不透风的风衣一样,很烦很燥。
后来他回校才知道自己要接的那个混蛋竟然没有搭火车,只不过是跟人打赌看看他能在火车站里站多久,他记得当时将那个白痴往死里揍到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星期。
在教授的班里看到穿着廉价秋冬卫衣的李子云,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事情。
没想到是跟自己一样的大一新生,见到从教室后面颓着肩膀,低着头出现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敲敲开着的后门,几乎是没什么声音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说完还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裤腿,完全不敢抬头地快速走到教室最后排坐下。
手忙脚乱从一个老旧的棕灰色挎包里,拿出系里发的书本跟一支铅笔,认真地挺着身板,跟个小学生似的,认真翻开书本。
安扬记得自己刚好就坐在最后一排,隔着一个空荡荡的座位而已,他因为要睡午觉所以很随意地将头搁在自己放到桌面上的手臂上,侧着脸眯着眼对着离自己很近的李子云。
浅青色的格子外套是安姚的,因为他嫌弃教室里的光照太亮了所以拿来披在头上,只侧出半张脸,懒洋洋地趴着睡觉。
阳光从长排的玻璃窗上透出来,晒得外套暖洋洋的。
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李子云低着的脸孔,廉价的折领外衣,光线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镀出一层蒙蒙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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