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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冯舒兰的亲切,头发花白的乔岳看起来相对严肃。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正色道:“不要嫌我唠叨,这些兴趣爱好怎么比得上天伦之乐儿孙满堂……”
一听这个开头,乔以真头大了,赶紧鸵鸟地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睡着了”
,躲了开去。
冯舒兰无奈地看了看女儿,对丈夫做了个噤声动作示意他别把家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乔岳怏怏不乐地收回下面半截话,放下椅背闭目养神。
以真靠着母亲的肩膀,听到冯舒兰悠悠叹了口气。
“别怪你爸,他也是担心你。
你和家明分手,他一个人生了好几个月闷气。
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就当是个教训吧,同居、试婚吃亏的都是女人,你不能再傻了。”
她默然不语,只是换个姿势将头靠着车窗玻璃。
当年乔岳坚决反对她和万家明同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以断绝关系相威胁换来了自由,结果讽刺地证明父母站在真理一方,她是可怜的实践失败者。
她张开眼睛,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咧嘴一笑。
父母根本不用担心她会重蹈覆辙,作为一个将要年满三十周岁的女人,她已经连再傻一次的时间和精力也没有了。
那么,苏茂昌算什么呢?
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他的名字,连带近一个月来频繁的见面。
自从那夜她发了一条没头没脑的短消息给他,而他言简意赅地回应之后,两人之间凭空多了一种名为“暧昧”
的东西。
但是谁也不曾开口表白,仅仅是吃饭、见面、谈天说地,偶尔看一场电影。
乔以真相信苏茂昌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以便彼此都做好重新开始的准备。
至于告白,那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她就是一个受了伤害仍旧没长记性的女子,相信总有一个漏网的好男人会被自己撞大运捡到。
乔以真不知道有一首歌这样唱——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乔家祖辈的墓地都位于墓区禄园内,相距并不遥远,为前来祭扫的后辈免除来回往返之苦。
在乔以真看来,提着沉甸甸的供品抱着花束在外观基本一模一样的墓碑间寻找到自己的亲人实在算不上多轻松的事情,何况每年一次的踏青扫墓之游远远落后墓园扩张的速度,她就经常碰到拜祭者跑到别人家的墓碑前才发现走错路的情形。
据说火葬场和墓地是最容易让人看淡红尘的地方,与死生大事相比,其他一律无关紧要。
不过人类多数健忘,转身又把那些鸡毛蒜皮看得大过于天,只有等到下一次心灵震撼才得空细想到底为了多少不值得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乔以真正在经历一年一度的心灵净化,远比看十本《心灵鸡汤》都有用。
可惜在她脑海里浮沉的念头怎么看都有些消极,她竟由衷羡慕如爷爷奶奶那般父母之命的盲婚哑嫁,至少两位老人携手走了一辈子。
拜祭完乔家的先人走出禄园,冯舒兰照例拖着女儿朝另一个园区出发。
乔以真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走向停车场的乔岳,发现身材并不高大的父亲佝偻了后背,愈发萎靡不振。
她知道原因,因此对父亲充满同情。
冯舒兰去的地方是一个名为陈建军的男人的归宿地。
乔以真见过他,小时候她甚至产生过认这个风度翩翩的博学男子为父亲的念头。
后来当她无意中得知父母的貌合神离皆因陈建军而起,遂对自己差点引狼入室的想法愧悔不已。
假如抛开她和当事人的血缘关系站在客观角度审视,她绝对认为仅有初中文凭的乔岳配不上高学历气质优雅的冯舒兰。
他们在错误的时代背景下错配了姻缘,等冯舒兰遇见真正“对”
的那个人,却已是恨不相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