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睁开眼睛,视线迷迷蒙蒙,女儿的面容如同一幅模糊不清的画,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神智有些模糊,想抬手去摸女儿的脸,却发觉自己使不出一点力气来,“……珍儿……”
“娘亲。”
亦珍看见母亲的手指动了动,连忙伸手握住了曹氏的手。
曹氏一时间有些恍惚,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下子病得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女儿先伺候娘亲擦洗换衣,有话留待稍后慢慢说。”
亦珍担心筹来的热水凉了,便在母亲耳边轻轻说。
曹氏觉得自己仿佛睡过了漫长的岁月般,浑身无力。
只说了几个字,便累得又闭上了眼睛。
亦珍赶紧亲自去绞了巾子来,给母亲趁热擦了身,换上干净衣服,又将下头垫的褥子床单悉数换下来,叫招娣抱到后院去泡在浸了澡豆的大木盆里。
随后又取了竹篦子来,细细地为曹氏梳了头,将一头长发散在脑后,勒上抹额。
曹氏闭着眼睛,感受女儿的手拿着篦子在她头上来来回回地梳理,昏睡过去前的事慢慢一点第一滴,重新涌入脑海。
她睁开眼,勉力抬起手,捉住了亦珍的腕子,“……珍儿……不能……答……”
亦珍覆住了母亲的手背,轻而坚定地对曹氏道:“母亲放心,女儿没有答应。”
曹氏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任亦珍扶着她躺好了,替她将被子细细盖严实。
“母亲安心歇息,女儿晚些时候伺候母亲吃药。”
亦珍将曹氏的手放进被子里去,在一旁绣墩上坐下,靠着床架子,闭上眼,教自己忙中偷闲,盹一小会儿。
母亲的心思,她懂。
所以她宁可只抓大夫开出来的汤药,慢慢喂给母亲吃,也不愿意自甘为妾,去换来谢家的施舍,救眼前之急。
否则她便是拿那丸药救了母亲回来,母亲事后知道,怕是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去,身体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到时候,岂不是救命药,堪堪便成了催命符。
母亲的坚守,亦是她的坚守。
亦珍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待亦珍小憩片刻,睁开眼时,汤妈妈已端了药碗,正在喂曹氏服药。
见亦珍望向曹氏,汤妈妈侧头以肩膀印了印眼角,“小姐醒了?夫人精神头好多了,还嘱咐老奴,别叫醒小姐呢。
您看,夫人药已经喝了大半下去了。”
亦珍见母亲果然半躺半靠在床上,就着汤妈妈的手已经将一碗药喝下去大半,心间一松。
大夫说过,若服了安宫牛黄丸下去,能醒过来,一时便无大碍了。
只是总要仔仔细细地调养,才能略有起色,总不如早前那么健朗了。
她抿了唇,微微一笑,心道自己的打算,等母亲好一些再同母亲说罢。
只是也不能拖,需得先慢慢布置起来才是。
☆、51第五十章一肚坏水(1)
谢府里,谢停云躺在眼里的期盼之色渐渐淡去,“祖母,她不肯是不是?”
他从最初祖母答应他纳亦珍为妾的欢喜中醒过神来,感觉府中并不似要替他操办喜事的样子,屋里的丫鬟个个都小心翼翼地,无人在他跟前说一句“恭喜少爷,要抬新姨奶奶进门”
。
祖母因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并没有在他屋里放通房丫鬟。
曾有两个妄图诱了他行那男女之事的丫头,都被祖母打杀了,因而他跟前的丫鬟,悉数姿色平平,性子也多半老实稳重,中规中矩,并不活泼伶俐。
他所能接触的姑娘家有限,因而一见爽落又柔和的亦珍,便将她仿佛周身裹了一层金边儿似的模样,深深记在了心里,夙寐难忘。
秋闱试毕,他大病一场,祖母急得六神无主,后来不知怎地想起纳妾冲喜的法子来,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亦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