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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尽量快地挪步趋至来人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他的身体现在确实很糟糕,这份虚弱倒绝不是装出来的。
朱见深见他起得艰难,也不差人上前相扶,只是等他到了面前行完礼后才好似刚刚看见一样,连忙伸手扶起他,脸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容道:“快快平身吧!
樘儿若是身体不适,就无需行此大礼了。”
“谢父皇。”
他借着朱见深的搀扶直起了身,却只是恭敬垂手,非常知礼地微微低着头,并不直视他。
朱见深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暖阁打量了一番,状似不经意地踱到了书案前,然后依旧一脸笑容地回头问他道:“樘儿,已然这般晚了,怎么还不传膳,却仍然批着奏疏?”
少年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问,闻言只是谦和地一笑:“回禀父皇,只因儿臣天性愚笨,禀赋有限,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批阅完父皇差人送来的奏疏,但又唯恐积压过久会误事,以致父皇忧心。
故而心中惶急不已,想多花些工夫尽快批完。”
“樘儿果然勤勉,朕甚是欣慰呐。”
朱见深这样说着,笑容里却是多了一抹明显的轻蔑。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嗤笑道:幼时不是很多人都夸赞你聪颖过人,是个惊世骇俗的神童吗,如今还不是一块朽木,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真不知道,为何朝中那么多大臣都称赞你理政出色!
看来还是贞儿说得对,那帮臣子们当真是在混淆朕的视听!
只是,朱见深不知道,少年早就将那堆奏疏阅了个遍,但是只把其中重要的先行批复了去办。
剩下的,不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是那帮言官无聊的口水仗,放在这里很久了,其实都已经堆得快要发霉了。
而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反倒专门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将它们晾在书案上。
“父皇过奖了,儿臣理当为父皇分忧。”
少年低垂眉目,面容上绽开一抹温和内敛的笑容。
朱见深并不接话,只在书案上逡巡一圈,便很自然地看到了那满满一盏已经不冒烟气的普洱茶。
由此看来,他好像确实一直在竭力批阅着奏疏,连茶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朱见深心中不由更加笃定刚才的想法,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勤奋有余,聪慧不足,十足一个温吞吞的庸才。
左看右看,实在是哪里都及不上杬儿。
原来兄弟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
朱见深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预备着要提起另一件事了:“樘儿真是辛苦了,这茶水都凉了,居然也没有人来换上热的。”
“是儿臣将宫人都遣走了,请父皇莫要怪罪。”
少年连忙躬身一揖,声音清润悦耳,语气非常得认真,丝丝怯懦中还带着些诚惶诚恐。
朱见深被噎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头引得并不好,心中不由有些恼怒。
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个笑来:“樘儿当真宽仁,果然是实至名归啊。
只是,樘儿曲解朕的意思了。
你一向都喜静,朕岂会不知?朕只是看到这盏茶有些感慨,我儿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樘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个家了。”
说着,他心情似乎好转不少,回头别有深意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他刚才其实是存着突击检查的心的,不然也不会不差人通报就进来。
可是,这却绝非他的主要目的。
而现在这番话,才算是真正转到了正题上来。
少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脸色依旧苍白,显然并未恢复过来。
朱见深这回倒是走上前去,端着一副慈父的模样,关切地道:“樘儿,怎么样,不碍事吧?唉,你这身体自小就不好,朕一直都颇为担忧。
现在看来,更应该找个人来仔细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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