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面色骤变,满目恨入骨髓的怨毒,“杀兄之仇,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报!
李重光,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受尽煎熬痛苦,你等着瞧罢!”
我又惊又怒,厉声道:“你想栽赃于我?分明是你亲手给的毒药,我蒙蔽不查做了你投毒之手,你才是杀害自己亲兄长的凶手——”
“住口!”
他咆哮道,满面惊恐,“你胡说什么?我与皇兄手足情深,我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对皇兄下毒手……”
蓦然间,我冰雪灌顶,放声大笑道:“原来如此……赵光义,你无法承受弑兄的事实与负罪感,便将这一切尽数归咎到我身上……原来你不仅为权利而疯狂,更是个自欺欺人的愚氓!”
他勃然大怒,一顿拳脚如雨点落下,我只觉遍体剧痛,天旋地转,摔在雪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他见我神智不清,一脚踹在我腹部,我又痛醒过来,张口呕出口血,冷汗淋漓。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扯上来,淡淡笑道:“这便受不了了?我很是好奇,就凭你这苒弱之躯,究竟如何挨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与折磨?重光,我觉着你的心就如一块璞,我真想用锉刀齿锯在其上细细切割,慢慢打磨,看看包裹其中的,究竟是块白璧,亦或只不过是块顽石……”
他伸舌舔去我唇角血迹,眼中闪着阴冷的光,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卸去隐于幽邃的掩饰,那如鹰隼般森然凌厉的目光,正是我初见他,便心中凛然且怵然的原因。
“重光,你该庆幸自己有一副美味的容貌与身体,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还想看看,你这始终清醒冷淡,即使在交欢时还能冷视着彼此,算计着得失之人,到了神智崩溃摇尾乞怜之时,该如何卑微地取悦我?重光,让我们来下个赌注罢,若你无法忍受之时自我了断,那是你输;若我掌控不住心神杀了你,那便算我输。
重光,你不觉得这个赌局很有趣么?”
我冷笑道:“半点也不。
我拒绝玩这愚蠢的游戏。”
他笑得愈发温煦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也无法拒绝,莫忘了,小、周、后、在、我、手、上。”
最后这七个字利箭钢刀般刺透了我,我急怒攻心,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奈何不了他,这一股悲愤之气在胸臆中开阖激荡,生生又逼出一口热血来。
他拖着我,如同拖着一件宣告胜绩的战利品,对着庭院幽暗处晃动的人影道:“将皇兄寝宫好好清理一下,手脚伶俐些,不许碰掉他半根头发!”
有内侍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我低头看着身后雪地上一道蜿蜒的深辙,如永不溯流的九曲寒波,不知欲深向何方。
第12章醍醐之音
开宝九年,十月癸丑,帝既崩,谥英武圣文神德皇帝,庙号太祖。
弟晋王光义立,未逾年而改元,即太平兴国元年。
我醒来时,大雪初霁。
盯着床柱上熟悉又陌生的纹路装饰看了许久,才恍悟过来,这里是荆馆。
趴在我身上一面换纱布一面抹眼泪的,可不就是秋水?见我醒了,愈发哭得梨花带雨似的,嘴里嘟囔着:“主上……瞧你这一身伤……大半年不见,又清减了许多……那个赵光义比他哥更不是东西,主上还发着热呢,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流珠在铜盆中濯洗着纱布,慊然道:“虎豹亡,豺狼兴,奈何苍天无眼!”
我倚着软垫半卧着,摇摇头道:“世事皆有定数,不是你我凡人可以揣度。”
秋水快嘴:“可不是?恶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
譬如说赵匡胤罢,几日前瞧他还活蹦乱跳的呢,说殂便殂了,可不就是报应?听说一夕之间死得不明不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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