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怒而下令:所有人不得碰崔徽之——还有他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崔家流民负责干三户人家的活。
崔家的女人全都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有的活当然都由崔徽之来干。
崔徽之干活的时候,萧晏有空就带着士兵们在一旁围观。
崔徽之倒也大方,气喘吁吁地和他们说笑;说的,都是他在大理寺办过的奇案。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有人忍不住动手帮忙干活,好让他说快些。
慢慢地他们就熟悉了故事里的那些人,比如说崔徽之的搭档奚和洲。
不知道为什么,崔徽之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总是特别的温柔。
那年冬天先帝驾崩。
雍河决堤淹了十三个州。
北疆爆发瘟疫,军营里的人死了十之二三。
崔家的老母先染了病,然后是两个女儿。
崔徽之处理完她们的后事,自己也病倒了。
临死求萧晏帮忙,要他给奚和洲带句话。
萧晏回京之后,一直在打听奚和洲在哪里,终于打听到,原来在三年半前新帝登基的时候,所有平辈的皇族子弟都改了名字。
打探到最后,才发觉奚和洲就是那个早已沦为全城笑柄的牢头奚梓洲。
——几乎每个死囚在从天牢到刑场的路上,都会兴致勃勃地跟路边的人说起在牢中的奇遇:天牢里面有个小白脸牢头,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死囚上。
然后萧晏竟也莫名其妙地被打入天牢。
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为欲念疯狂的奚梓洲,是崔徽之口中那个清秀文雅的少年。
萧晏只能不动生色地观察。
看着他发疯发狂,看着他沉默无语,看着他绝望地微笑……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明白过后,更是心痛。
萧晏默念,兄弟,你的话我带到了。
奚梓洲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
低垂的床帐挡住了外面透亮的天光,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
周身干燥而暖和,被褥掖得严严实实,很有种温暖的安全感。
他抬了抬眼皮又合上了。
头陷在软软的枕头里,还残留着一点宿醉带来的头疼;几根头发在颈窝里刺得他痒痒的,手脚都有些酸软无力,就连身下都有些隐隐约约的疼……所有的知觉渐渐变得清晰真实起来,真实得他几乎怀疑自己并不是只是做了个美梦。
都说春梦了无痕……怎么他一场梦做下来,会这么累呢。
“和洲,和洲……”
嗡嗡的耳鸣声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这样叫他。
那声音又熟悉又陌生,像是梦里的,又像是记忆中的,无论如何都辨不清。
他有些疑惑——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谁会这样叫他……
那么,当然是梦。
这几天他想崔徽之已经想得要发疯,会做这样的梦,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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