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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人管东管西。
这固然是一份爱,但多数时候,又是一种难以卸却的负担。
佣人端了桂花糕上来,卢维岳捻起一块尝了,始终觉得白味,不如洋烟洋酒来得利口。
他这个人现在就是这样,在家里是一刻也坐不住的。
一回家就只想把肚里的话拣紧要的说一说,过后就还是去外面住才好,外面随便哪个艳场,都比家里要松快。
卢照也很明白她父亲的秉性,不等他开口,先直起腰问:“您这一趟回来,是香港那边的事有结果了么?”
结果固然没有,但也快了。
提到钱权这些事,卢维岳总是得意居多:“你老子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就是洋人,也少不得要看我的脸色,更何况严启瑞他们几个老家伙!”
话赶话说到这,卢照和秋原总要奉承两句的,一个说爸爸宝刀不老,另一个就只好夸老爷运筹帷幄。
卢维岳却很急着出门似的,又叫佣人把大衣给他拿来,自己拄了拐杖,说:“哦,对了,你妈明天要醒了,记得给她说一声,往南京严家送一份祭礼。”
严子陵家里要说有什么人过世,那必定是他那个多愁多病的二哥。
卢照跟严家二少爷没什么交情,只跟他亲妹妹严伊文关系不错。
卢维岳只吩咐送礼,那家里肯定不打算派人亲去南京吊唁。
本来也是,严二少爷在社会上没有熟人,他这一辈子都只是个被深宅大院锁死了的病人。
就算有人肯去为他开吊发丧,想也知道是碍于他父亲兄弟的情面,而不是为着他本人。
有严子陵在,卢照本来再不想往他家去的。
但一想到瘦骨嶙峋的严伊文,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最后还是秋原替她拿了主意,他这样问他未来岳父:“按说我们家跟严家的关系不过尔尔,但阿照早年跟他家五小姐相识,这么些年,两个人的同窗之谊还是有的。
如今五小姐的亲哥哥去了,我们未婚夫妻不露个面,倒显得忘恩负义。”
商人重利,又最好浮名。
卢维岳原来忌惮严子陵,如今却很没这个必要。
一些面子情,更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秋原的请求,过后就仍借口交际,叫汽车夫载他出门逍遥快活。
卢维岳在香港跟严启瑞见过面,所以严家二少爷的丧讯,他知道得还早些。
而严家真正往各府报丧,却已是翌日黄昏往后。
往卢公馆打报丧电话的,也不是一向好揽事专权的严太太,而是不沾庶务的严子陵。
卢太太心道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