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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订过婚,王颐起居的地方,严子陵还是很少会到访。
担心冒昧,他进门前还客气地敲了门:“六小姐,是我。”
严太太在王颐耳朵边哭了一天,她被折腾得烦不胜烦,连带着也有些生严子陵的气,便道:“我已经睡下了,四少爷明日再来罢。”
这一对未婚夫妻,私下里却是比外人还要讲究礼数的。
未婚妻的态度这样冷淡,子陵愈发一个头两个大,稍稍缓一口气,他又问:“我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坏,我也束手无策得很。
王颐,有什么事,咱们摊开说,行么?”
严家是一个黑窟窿一样的地方,王颐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严太太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她更不是第一天才有所见识。
严太太今天扯故扇她耳光,其实她是可以忍受的,王六小姐并不是那种娇气到一点苦也吃不了的人。
这一次她不肯像往常一样忍让着严太太,婆媳两个针锋相对地又吵又闹,仅仅是因为严太太张开血盆大口骂人的模样,令她觉得很厌恶。
像个雌怪物一样骇人,而更骇人的是,也许再过几十年,王颐就也会变得跟她一样了。
多么可怕的发现。
王颐一想到这,连心肝儿都是颤的。
大家庭里的婆婆和媳妇,何尝不是共享同一种命运的两个女人。
严太太的今日,就是王颐的来日,她看得很清楚。
严太太在家里总是吆五喝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严公馆的当家太太,实际却最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她不是个好命的人,王颐也不会是。
严子陵又在外面扣了两下门,低声问:“你要是哪处不痛快,就说一声,万事好商量。
就算真未必合适,我也应当亲自送你回苏州。”
回家这话,王颐已在子陵面前提过好几次。
未过门的媳妇,不明不白地在婆家一住好几个月,外头又不知要怎样传她的闲话。
王六小姐这个人,本身就是太太小姐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谈资,再闹出新的笑话来,无异于自取其辱。
子陵今晚这样一说,王颐把心一横,干脆披了衣裳起来,窸窸窣窣地开始收拾行李。
她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真拾掇起来确也方便。
严家这边虽然帮忙添置了不少衣物首饰,王颐却一眼也不看。
而她原来随身携带的那几件素衫,又一下就装点好了。
稍微理了理腹稿,王颐起身开门,把一个满面愁容的年轻男人请了进来。
“四少爷预备甚时候送我走?”
看她的样子,还是有一点赌气的意思,可听她说话,又好像十分郑重其事。
他们的婚约是众所周知的,是没有转圜的,严子陵嘴里那句不合适,不过是一句真诚而无用的废话。
他不敢也不会把王颐送回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