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木床很破很旧,但临时铺的被单床褥很是舒适干净,是曼方当地流行的丝绸纹样,从扶风县衙后院抱出来的。
周围充斥着苍术、皂角的气味,是在陈尸所里。
温萦悄然靠近窗前,横梁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如同蝙蝠一般,只不过穿的是木色纹路衣服,一靠近墙几乎融为一体。
两个月前在维福客栈,连环凶手没有从窗户跳下去,而是借着夜色耍了一个戏法,攀附在横梁躲着。
之后,每天都跟着她,时而在横梁上静静看着,时而在床前枕着她手臂。
“你醒啦?”
“郑祈”
上前牵着她的手,不容她挣脱,脸上的表情亲切自然。
他十分满意自己的新脸,神情举止也模仿得恰到好处,连声音也十分相似。
唯有一点,他的眼睛像幽夜之光,而郑祈的眼睛澄澈见底。
“哥哥...”
温萦认出了他。
她有一个哥哥叫温缇,自有意识以来,母亲和奶娘就不允许他们俩接触。
温缇,从小就显露出与众不同,极其地不近人情,但凡有人拿了他的东西,必然会发怒、嘶吼,竭尽全力地殴打那人。
再大一些,他注意力转移到猫狗身上,做出许多令大人看了,深夜都会做噩梦的事。
人们提及他的口吻,从来不像说一个小孩子,而是形容一个恶魔。
在她出生那日,温缇趁奶娘不注意,把她从房间里抱出,扔到水缸里。
幸好萧伯母闷得慌走到院子透气,及时救回她。
从那以后,他就被安排住在单独院落里,由父亲每日教他念书。
最后一次见温缇,是在她五岁那年,过去模糊不清的回忆突然涌现脑海。
“你是缇么?”
温萦透过墙洞看到对面的男孩,心脏砰砰直跳,她有一个真正的哥哥。
“你来!”
温缇向她伸出手,她放下一块麻糖,却被牢牢抓住手腕,从狭窄的墙洞硬扯进去,带血的羽毛在半空飞扬,院子里到处是被陷阱捕获的鸟尸。
有的只剩残骸,有的还很新鲜。
他递过一只烤焦的鸟。
“吃!”
......
直至深夜,父母才从温缇床下的木箱里发现她,当时她头上起了好大一个肿包,昏睡在一堆小鸟标本里。
在很长的时间里,她只记得额头长着一个肿包有多么的痛,现在一切都回想起来。
萧伯父说温缇和父亲一起被枭首挂城墙上示众,没想到哥哥竟然还活着。
温缇见自己被认出来略微惊讶,转瞬恢复镇定淡淡一笑。
附近传来轰隆的沉闷声响,像是在打雷,仔细听是从藏尸的地窖传来的。
李明挣脱棺材板上的绳索,慌慌忙忙朝外面跑,豁的一声,他推开厚重的门,老仵作正站在外面劈柴,举起斧头一脚给踹了回去。
“小姐!”
老仵作阴恻恻的脸,转头面向走过来的温萦时,又极其亲切和善,在她欲言又止的好奇下,一五一十讲述过去发生的事。
他是温家的管事,一路追随主人家来到心都,在温绛夫妇相继离世后,找到在百戏楼学戏的温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