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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谢恩。”
几日后,孟追欢领了李忧民的密旨,便去刑部见了刑部侍郎张冠清。
张冠清此时正在狱中拷打犯人,他身上不染一丝血迹,却还是沾了些腥味,铁门之内处处都是惨叫,孟追欢忍不住皱了皱眉。
张冠清在长安中素有“美须髯、活阎王”
之名,他的胡须迎风微动,对着孟追欢道,“孟娘子可是吓着了?”
孟追欢轻轻摇了摇头,“我朝已无动辄砍手砍脚、刺字割鼻的肉刑,比之前朝,已算得上是恤刑慎杀了。”
张冠清笑道,“孟娘子这样通晓律令之人,圣人竟不让娘子入刑部或是大理寺?”
“张侍郎不觉得律法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东西吗,不似诗文需要天赋,不似兵法需要演练。
律法的每一字一句都已然书定,只要翻开,便知有罪无罪,该处何刑,”
孟追欢长吁一口气,“可就算是这样,律法依旧不能平尽天下不公。”
孟追欢看向满身血腥却走得浑身自在的张冠清,“张侍郎不会难过吗,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所学,不过是虚妄的那一刻。”
“这说明孟娘子学律还没有学到家啊,”
张冠清轻笑了笑,“等孟娘子来刑部上两天值便知道,普天之下,最不将梁律放在眼里的,便是我们这些熟读律法的官员。”
张冠清将孟追欢引入了刑部牢狱的最深处,此处修造在地下,昏暗不见天日,又巷道狭窄,水声淅沥,却不知是渗水还是在滴血。
孟追欢向狱卒要了一碗烈酒,将随身携带的药瓶倒了进去,紫色小花连枝带根的碎屑便霎时充盈酒盏。
长孙腹剑显然才刚刚受过鞭刑,雪白的单衣上血迹纵横。
孟追欢将那盏酒放在地上,她也不嫌这里说不定刚被鼠虫爬过,直接席地坐在长孙腹剑对面,“加了铁线莲的酒,长孙少卿不尝尝吗?”
长孙腹剑却不看那酒盏一眼,他的眼底浑浊得似是蒙了一层雾气,“你知道了?”
“我不比长孙少卿会审犯人,但我有一个优点,我相信仵作。”
长孙腹剑对着孟追欢怒目而视,“你这样靠卖弄情色与口舌上位的女人,也配定我的罪?”
“我是不配定你的罪,”
孟追欢仰头看向他,“我居丧嫁娶,是不义,该徒三年;我擅告尊长,是不睦,该徒一年半;我陷害自己的伯叔至流放,是恶逆,该斩;我设局杀崔氏八口,是不道,该斩;我离朝叛国,图位卖忠,和反贼的儿子媾和,是谋叛,该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