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白头偕老。
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我也要你爱我。
我哄她,说,别瞎想,你好好的。
我们会一起走完旅程。
我不许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她略略笑着。
说,嗯,我不能走,孟需要我。
然后念叶芝的诗,当我老了,在炉火边,打着盹,睡思昏沉……她最喜欢的诗。
她让我抱她,走之前一个月,她像有预感似的一次次叫我抱她,她说,抓住我,用你全部的力气抓住我。
她身体很轻,很冷。
仿佛一半已经飘走。
我使劲焐她,她在我怀抱中迷蒙睡去。
但是半途总会很突然地惊醒,迷蒙地说,我,还在吗?孟,是你吗?别丢下我。
无论如何请你别丢下我。
但是,我还是丢下她了,那天她突然就走了。
我不在她身边。
我不知道那最后冰冷的一刻,她是怎么过的。
我永难原谅自己。”
他说话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内心不平静,烟已被他揉得掉出烟丝,他扔到缸里,又抽出一支,说:可以抽烟么?征得我的同意,他点烟。
在烟雾袅娜中,他的脸一点一点迷失。
“庆幸有事业,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过。
她走后,我没命地工作,但是只要有丝毫的间隙,她就会飘过来。
有时她对我说话,有时是我们过去的片段。
晚上回到家,她似乎还在,我不开灯,她就真切地在黑暗中,说:又这么晚么?吃饭了么?我等了你很久。
我说吃过了,以后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她说不,我就想等你。
我躺到床上,仿佛她就在我身边,被子上有她的气息。
起先,我非常害怕这种被占满的感觉,但后来就变得期盼。
我觉得她在。
我等她的到来,在幻觉中,我向她诉说,她抚慰我。
但是更多时候,我清醒着,觉得空。
我在房子里游荡,房子很大,以前一直觉得房子小,但突然就觉得很大,在刺目清寒的日光灯下,我只看到墙壁上投上了一条条模糊错乱的影子,我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我就用刀划,划,好像要划开此世与彼世的藩篱,有时候,手握到刀刃,血流下来,可根本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