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嫂又惊又怒,骂了这个又去撵那个。
蓝蓉却是捧了匣子顾不得再去收拾,直接就往院外跑去。
左追右撵,却左右落空。
于嫂只得返身拉着呆若木鸡的云氏叫道:“娘子啊娘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难道我也象那贱人一样弄一纸文书说自己不是朱家人?”
忽然尖声笑起来,云氏仰着头,捂着肚子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才收声看着于嫂,“若真是谋反,那就是抄家问斩的大罪,你不是也象他们一样快走吧!
被抓住了又不知被卖到哪儿去呢!”
说着,她突然抬手自头上扯下一只金钗塞到于嫂手中,也不说话,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娘子……”
于嫂追了几步,看着发髻凌乱,脚步蹒跚的云氏,忽地一叹,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原本安静平和的庭园,此刻到处充斥着尖叫声。
云氏缓缓穿过,对那些抱头鼠窜的下人和凶神恶煞追来的官兵视若无睹。
直到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来,她有些恍惚,愣了一会儿才认出那当先的人中却有本府的知府付大人。
不知为什么,她竟还能笑出来。
微笑着深施了一礼,平声道:“小妇人衣裳不整,还请大人通融容我更衣。”
知府皱了下眉,却还是在那校尉模样的人张嘴欲骂时挥了挥手,淡淡道:“娘子请。”
云氏谢过,径直往前走去。
好象并没有看到身后跟着兵卒一样。
隐约听到那付大人道:“便是钦犯,也曾为我杭州府的积善人家,又是个妇人,总要许三分尊严……”
积善人家?她这些年捐出动的银钱何曾少过?供奉的香火又有多少?可到头来不不是一个家破人亡……
合上眼,她抬起头望着镜中带着古怪笑容的女子,竟是一笑。
那镜中熟悉的面容便又添了几分鬼魅之气。
听到楼下窗外士兵在窃窃私语:“一会儿那妇人出来,且莫急着回去复命,先进屋子瞧瞧再说,总不能就咱们空手而回……”
眸光清冷,她只作未闻。
慢条斯理地描画柳眉,涂抹胭脂,又用唇纸涸出一抹艳色,这才自衣箱里翻出最下面的一件大红衣裳。
看起来这衣裳的款式已经很旧,可颜色却仍是鲜艳,竟似一件嫁衣一般。
穿起这大红衫裙,她又慢悠悠地把刚才翻出的那些衣物堆在桌上,又打开所有的柜子,特特地拿了头油淋了上去,一屋子的桂花香让人熏得难受。
这么施施然地自抽屉里摸出火石,燃起了一只红蜡烛。
红烛落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却似不觉得痛。
只是对着镜中一笑,柔声道:“他虽负与我往日的誓言。
我却不负那生死与共的承诺:生虽未同生,但求死相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