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绅选小馒头当斋长,像模像样地开课。
对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幼儿,谢绅恍然想起自己刚开蒙的时光。
先生的戒尺只是做做样子,也够吓人了。
每天每天都要背书习字。
练字最痛苦,手腕上吊石砖。
谢绅的字的确清俊刚毅,毕竟馆选因文学纯熟字迹端方入翰林,二十四岁的翰林……
他肚子一响,恍神回来,小馒头趴在炕桌上看他。
“天。”
他指着一个字。
桌上摆着炒过的糠,小馒头念对了,就能吃一点。
小馒头跟着他念:“天。”
“地。”
“玄。”
“黄。”
谢绅很快就知道阿灵阿为什麽站黄台吉了。
一日他领着一帮调皮捣蛋的孩子念千字文,念了许多天还在前两句。
谢绅并不着急,他们本来也不会汉话。
只是谢绅很惊奇地发现韵律节拍对小孩子的吸引相当明显,整齐的对仗押韵能让幼儿非常愉悦。
他不很强求这些小种子们立刻理解简单字句后面的广阔意境,只让他们喜欢这种严格的格律发出来的,洪钟大吕的声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门口靠个男人,一根手指转着毡帽,笑得漫不经心。
谢绅吓一跳,他警惕地打量这个突然冒出的男人的身量。
高大健壮,看打扮是鞑靼军官,等级不低。
这种等级的鞑靼军官汉话字正腔圆的……谢绅攥拳,表情平静:“你找主家?不在这屋。”
那男人依旧转毡帽:“你说阿灵阿那个墩子?我不找他,我找你。”
他歪头看前面悬着的泥板,上面贴着写那八个字的旧窗户纸。
“汉人是挺聪明的,给幼儿念的书,头两句就这麽大,天地宇宙。”
谢绅搞不清楚这人的来路。
他自己会些功夫,但不一定打得过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