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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亲生父亲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烬冶的,江如良的,还有数不清的……那些千万百姓。
甚至有可能救了他一条命的爷爷,也曾遭受过苦难,受过牵连。
病痛折磨着他的身体,而自责和愧疚也快要将他的灵魂压垮。
他的体内流淌着那个禽兽的血,他便也注定不能在南宣的土地上活下去。
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他本该早早就冻死在路边,爷爷送给他一条命,他得了本不该得的东西,终有一日都是要还回去的。
上天在收回他的生命之前,要让他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苦生活。
最爱的爷爷离世。
缓慢发作的致命毒药。
以及,误认良人……交付真心的,虚假情爱。
这些都是他该还的债。
债还清了,他就可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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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了。”
眼睛看不清东西,分不清时辰和季节。
他问起院子里的木棉树,朱雨喃喃道:“昨夜下了一场暴雨,花都被打落得不剩下几朵了。”
阿雁昨夜昏睡,晌午才醒来,没听到雨声。
他闻言点点头,脑中想起木棉树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至少死之前也看到过这样美的风景,没有遗憾了。
“该喝药了。”
朱雨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哭腔,阿雁贴心地装作一无所知。
听到朱雨远去的脚步声后,他才慢慢靠在椅子里,吐出口气,静静地感受暖风吹拂过他的脸颊。
自己死了,朱雨该怎么办呢。
烬冶应当不会为难他吧。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个小太监,毕生都只能待在这宫里了,他又会被调到哪里去呢,还会继续被人欺负吗……
他闭上眼睛,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感觉颊边的发微微动了动,有些痒。
不是风。
是有人在摸他的脸。
他最近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连有人进了屋都不知道。
他以为是朱雨,但下一秒就意识到不是。
来人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力道轻柔又小心,生怕弄醒他似的。
——朱雨不会对他这样做。
他没有睁眼,没有动作,假装还在睡着。
他想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直到来人整个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颊边,虚虚捧着他的半边脸,久久没有挪开。
几乎是顷刻间了然。
他现在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吧。
他的眼睛已经很不好了,东西离得太远,他就只能看到斑驳的色块,细节是完全无法看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