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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谁不敬重有真才实学的人。
不管走到哪儿,他都被人敬一声雁爷。
但凡是对这行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雁爷眼光毒,手艺好,人厚道。
也知道他只为国内买家做事,绝不给外国人、以及为洋商跑腿的古玩商办事。
他说,一己之力太过渺小,又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能做的不过是尽到绵薄之力,至少不让半件珍宝从自己手上流落到国外。
大伙儿敬重他这句话,十年以来,还没谁来诳过他。
但今天,似乎是碰上例外了。
察觉这块玉雕壁画面积不小的同时,他也记起了最近从报纸上看来的新闻:前朝西太后在热河的避暑行宫被盗,原本安设于寢宫、足足有四丈见方的一幅麻姑献寿玉雕图下落不明。
事发前几日,有几个洋人曾借口游玩,到那里拍过照。
所谓献寿,自然是寿桃。
看着桌上被拼起的几块残片上、那栩栩如生的桃梗桃叶图案,雁游怒火中烧:必然是有洋人买通了当地人,凿碎壁画偷偷运出,却又无法修复完整。
冲着自己的名声,雇了城里的古玩商钟麻子,谎称这是某位遗老在躲避战火时打碎的家传玉雕,来请自己修复。
以为这样就能瞒过自己么?他们未免太低估了自己的眼力!
想起在报社当记者的某位好友,雁游匆匆换了套见客的长衫,准备将朋友叫来拍照,曝光这件盗窃罪行。
他小半辈子与古玩为伍,不爱名利,唯爱古玩,最见不得这种事!
却不想,还没出门,倒有人先敲响了门:“雁爷在家么?”
听出这正是把壁画交给自己的钟麻子在说话,雁游更加生气,准备马上把此人拉到报社去。
开了门,钟麻子没发现雁游脸色难看,径自笑问道:“雁爷,昨儿个送来的东西,你看能修复好吗?我那老主顾还等着答复哪。”
“老主顾?”
雁游冷笑道:“钟思勉,你向来做的是新贵们的生意,几时勾搭上洋人了?”
闻言,钟麻子顿时脸色微变,强笑道:“雁爷,这话是从哪里说来?你听错了吧。”
“热河行宫的事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你当我是聋子?”
雁游一把扣住他的手:“报社还在追踪这条新闻,你来得正好,跟我走一趟,咱们源源本本把事情说清楚了,谁雇你干的这活儿。”
国家危难之际,人人痛恨汉奸。
那些吃洋饭的古玩商虽然在百姓里的名声不像汉奸那么臭,但在古玩行里,却颇受冷眼。
如果只是搜罗些物件卖给洋人也就罢了,但胆敢盗窃偷卖,一旦被知道,那是人人喊打,再也没人肯和他们做生意。
钟麻子明知道这副献寿玉雕是盗窃得来,却还帮着洋主顾蒙骗雁游,妄图修复,一旦宣扬开来,就没法儿在四九城的古玩行里立足了!
钟麻子自然知道这些厉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