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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过天晴,沈照雪的窗门却紧闭着,屋中一片寂静漆黑。
春芽轻声开了门进屋给他通风,却不见榻上的人有清醒的迹象。
春芽悄声上前去,撩起床幔才发觉沈照雪面颊通红,唇色却十足苍白,额头盗汗,紧闭着眼沉重地喘息着。
春芽心下一惊,伸手去探了探他的体温。
烫手。
昨夜万长公子走时分明已经退了热,怎么一夜过后又反复了起来。
春芽焦急地取了手帕为他擦汗,之后匆匆去了前院告知万声寒。
万声寒今日未去书院,闻言转首瞧了瞧天色,屋外日光明媚,蓝天白云,是个宁静的夏日。
他拨弄了一下茶盏,淡声同侍从道:“去请万家的门客章术先生。”
“长公子,”
侍从有些犹豫,“老爷说不让您与章先生过多来往。”
“无妨,去请。”
“是。”
万声寒将书本合上,语气有些凉薄,同春芽说:“你家主子倒是难养,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贵客,须得我万家如此尽心招待。”
春芽一时有些气愤,比划着手势:万长公子若是嫌弃我家少爷,我们便离去,用不着万家假好心。
万声寒冷笑道:“你们最好说到做到,别又只是嘴上说说。”
沈照雪自幼身体不好,诸如此类事件并非头一次发生,一旦天气有变,或是情绪大幅波动便会生病。
这般难养,也不怪万家人嫌弃。
万声寒将书扔在桌上,提着衣袖起了身,去了偏院。
那时候沈照雪已经醒了,昏昏沉沉躺在榻上望着晃动的床幔,空白一片的大脑无法思考,只是一直重复着那一日的大雪。
他觉得身体很痛,连同心脏一起被冰冽的霜雪戳穿了无数的洞,空荡荡地灌着冷风。
眼前有些模糊,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走到身侧,于是轻声开了口,问:“我死了吗?”
脚步声顿了顿,过了片刻,万声寒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带着些许刻薄,道:“看你如今还能胡言乱语,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沈照雪有些烦躁地合上了眼。
风霜肆虐里,他看见万声寒冲他张开了双臂,似乎是想要讨要一个拥抱。
但沈照雪没给他想要的东西,他抽出了剑,带着数不清楚的愧疚和思念,还有报复的快感和恨意自刎,去寻找那个已经被他丢弃在从前的万声寒。
他没有长命百岁,也没有平安顺遂。
生死都不由己,唯一一次自由便是死亡的前夕。
万声寒便知道沈照雪不会给什么反应,像是没有什么自主思考的能力一般,实在是让人感到无趣,连话也不愿多说两句。
见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便轻嗤一声,转身离去了。
沈照雪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望向空荡的屋门外,轻声问春芽,“我是有何处做错了么?为何他这般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