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不怕死的人才对,在我眼里活着比死痛苦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一出生就带有抗拒死去的本能,也许生活无非就是生出来、再活下去,我因为想跟哥有更多的日子,更多的生活,所以也想活下去。
本来我都计划好了,这是我们第一个情人节,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一起做饭,吃完可以煮杯咖啡,我有点想再尝试一下他喜欢的黑咖,下午我打算跟他去暗暗的电影院拉拉手,还可以亲几下,看完电影找一家西餐厅吃晚餐,然后散步回家,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买花,其实我有点想收玫瑰花,但怕他觉得我很娘炮,一直假装不喜欢。
我还计划到晚上,回到家洗了澡我们可以开瓶酒喝一下,如果他有兴致的话,可能还会跟我亲热。
临到出发前,我还在求他。
“哥,能不去吗,我已经没事了,实在不行,你给我吃一片舍曲林,我不想去看医生。”
我很少很少用这种软趴趴的一点力量都没有的语气跟他说话,除非迫不得已。
“不可以,听话一点好吗?”
他说。
梁惟很固执、又很冷漠。
在这种问题上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让我有点伤心。
我甚至还尝试讨好他,主动去摸他的前胸,亲吻他的侧颈,希望他看在我这么主动的份上,就不要把我交给医生了。
只可惜我对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没有多想要我,把我推开了。
每次我发病,梁惟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很凶很冷淡,不是应该好好哄我才对嘛?可哥不近人情,在我脆弱的时候生出了坚硬的壳,而我不清楚他内心的用意。
我跟我的医生挺熟悉了,她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我也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加重病情的判断,上一次见她是很久之前了,我还没跟梁惟在一起的时候,我话术很厉害,她就说我可以慢慢停药了。
没有任何一个病名能准确概括我的精神世界,污浊、不可控、混乱、颓丧、暴烈、极度渴望占有。
通常人们称作极端,但这种极端会变成好多病名,宣告我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我越不认同,盖在我身上的病名就越来越多,沉得我跟梁惟都喘不过气来。
我的医生,她叫闻嘉,很年轻、漂亮的一个姐姐,好像是梁惟的朋友,同个学校的师姐。
她每次都会先跟哥聊,然后再跟我聊,我怀疑这是验证我有没有说谎的手段之一。
我还带了相机,她通过看我拍的照片猜测我的精神状态。
他们在里面聊的时候,我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翻照片。
我旁边有个人一直在瞄我,我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有点不自在,在这种地方我包容度会比较高。
疯子没有道德在我心里很正常。
他第n次瞄我和我的相机屏幕时,我转过头跟他对视了一下,然后看见一张极苍白的脸,头发很长,微卷,快到肩膀,眼神很空仿佛沾上灰尘泥土的冰块,透明包裹着浑浊的迷雾。
颧骨因为消瘦外凸得严重。
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遇见,我可能会认为他是一个灵感郁结期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