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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见不到他,他也见不着你。
什么都没有了。
外婆死的时候,他是跟着母亲一起去的。
但母亲不许他靠近,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
虽然没敢违背母亲的意思,他还是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
冬日里,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母亲独身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依稀听见她嘴里念叨着“妈”
。
但奇怪的是,他根本没看见那个看起来很凶,总是骂母亲的女人。
只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黑色的箱子,正正地摆在屋子里。
他记得母亲单薄的背影,耸动的肩膀,压抑的哭泣。
母亲虽然对他和父亲总是温柔的,但是性子却极要强。
记事起,他从未见她哭过。
但那一天,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灰色的天空中飘起了银白色的细雪。
雪花无声,静静落在门外父子两人的头顶,他却没有了从前见到雪时的高兴。
父亲轻声哄着,把他抱走了。
他趴在父亲厚实的肩头,向后回望,凛冽的寒风卷着低低的抽泣声,始终未停。
陈平生从那一天起开始有些懂得死亡的可怕,所以在听到那个曾经给他塞过大红包的老人差点因为过敏就死了时,他内心是恐惧的,只觉得“过敏”
是什么天大的坏事,扑到母亲柔软的怀抱里,紧紧抱住她,念叨着“妈妈爸爸爷爷奶奶都不要生这个病……”
惹得旁边的一众大人忍不住发笑。
即使陈平生已经长得比当初的母亲还要高,在学习时也知道了其实过敏算不得什么严重的病,只要及时就医一般不会有问题。
他也知道,世界上多的是比死亡还要让人恐惧的事。
但他心里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厌恶却深深地扎着根,不停疯长,让他战栗不已,无法反抗。
许拟靠他极近,脑袋搭在他的肩上,急促的喘息声就在他耳边。
他感受着紧贴在脊背上胸膛的起伏,咬着牙,手臂用力地箍住身后人的膝弯,第一次觉得医务室离得太远。
许拟睁开眼,耳边传来陈平生的喘气声,风吹起陈平生柔软的发丝,拂在他脸上,有些痒。
他想笑,喉头却抑制不住地发痒,咳嗽几声,说话的声音沙哑“没事的,应该不严重,就是稍微有点晕,你别着急,小心你的伤…”
陈平生头也不回,在喘气的间隙抽空,用许拟前几天自己说过的话堵他,“你别说话了,万一严重怎么办?来个后遗症什么的有你哭的。”
很好,根本没听见他最后一句。
把头抵在陈平生肩膀上,不再说话,忍不住笑意,轻声笑,又被喉咙的痒意呛得咳嗽起来。
想起这两天陈平生总抱怨他小心地太过头。
现在轮到自己,他又好到哪儿去。
真是风水轮流转。
关心则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