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黯淡,香炉里的熏香还未燃尽,窗门又一直紧闭着,叫人闻了那香气,心情越发莫名的沉闷。
寒鸣绕过屏风望去,只见美人一身素白色锦衣,正端坐在铜镜前,对照着那张艳绝苍白,清丽憔悴的脸,独自发呆。
“陛下,您都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这样下去,您身子撑不住的……”
寒鸣不经意间瞥见楚白玉眼角的褶皱,忍不住心头一酸。
他知道,陛下不是病了,而是因为完颜春意的出现,让陛下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楚白玉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伸手拂过脸庞,苦笑着自嘲道:“我老了……对不对?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瞧见这张沧桑病白的脸,他又怎么会愿意看见呢……”
楚白玉还依稀能记得,当年那个风姿灼灼,娇艳明媚的他,也曾被裴予川疼惜的抱在怀里过。
那年大雪寒冬,裴予川骗他说山上有千年雪莲,徒步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
其实他知道,山上没有雪莲。
可他也知道,山下还数百名刺客在等着取他的项上人头,好带回京城献给楚南风。
只要杀了他,就能加官进爵,享尽荣华富贵。
对方人多势众,可见是下了血本要杀他。
裴予川拼死带着他逃出来,他们一路往山上狂奔,顶着大雪纷飞,寒风凛冽,裴予川舍不得他累着,踩着满地泥泞,步履艰难,再苦再冷也要背着他,抱着他。
“我们的家没了……”
楚白玉靠在裴予川背上,好看的眉眼挂满了冰霜,脸颊冻得通红,发烧烧得稀里糊涂,不知所云,开始胡言乱语:“他们会拆我们房子的,还会烧我们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小鸡小鹅小兔子都没有了,怎么办啊裴予川……”
裴予川浑身挂满了雪花,好似一个不畏严寒的雪人那般,坚不可摧,所向披靡。
他咬着牙一步步地坚持向前,干涩的嘴角强裂出笑容来,嘶哑着嗓子打趣道:“拆了我们还能在建一个,建个大的……我告诉你,咱们这一趟可不能白跑,听说山上有株千年雪莲,价值连城,你想看看吗?”
楚白玉脑袋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那你可千万别睡着,要不然就看不见雪莲了知道吗楚白玉?!”
楚白玉知道,那个时候的他险在泥潭里挣扎,除了裴予川,他一无所有。
可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独独失去了那个为他冲锋陷阵,不顾一切的裴予川。
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花一般的少年要胜过他百倍千倍,如果他是裴予川,也一定会喜欢干净纯洁,不问世事,还有着绝色容颜的完颜春意。
至少……完颜春意看起来的确要比他赏心悦目多了。
而似他这般阴险歹毒,混迹在权利漩涡里无法挣脱的泥垢,又怎么还能配得上裴予川呢。
寒鸣悄悄红了眼,吸着鼻子道:“陛下,您才三十岁,您别总说丧气话。
将军心里是有您的,若不然他何必千里迢迢陪您跑到蜀关来。”
楚白玉撑着额角,感觉原本坍塌碎裂的心脏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那被尸毒日夜折磨的痛苦,致使他枯瘦如柴,全凭最后的一点意念捱着。
他早猜到完颜春意会找上裴予川,是因为整个蜀关尽在裴予川的掌控之下,裴予川是这盘棋局里唯一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