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之后的今天,岑今禾放下了一直捂着耳朵的双手。
她平静又直白地向舒朗陈述这个十一年前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没有流水线,没有酒吧,没有久别重逢。
一切都是假的。
“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想象她没有死。”
岑今禾把头靠到沙发上。
她闭上双眼就能勾画出傅月的模样,“我在上学的时候,想象她和她妈妈在工厂里工作。
我知道像她这样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为了谋生有可能会经历什么。
读大学的时候我时常去酒吧,想象我在酒吧的时候她正好下班回去休息。
等我回家见我爸妈的时候,我又会想象她正好有事出去。”
“傅月没有死,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总是碰不到。
只有这样想象,我才能活下去。”
岑今禾的话音渐渐弱了,说到最后,她整张脸都沉进了黑暗里。
了,了,了。
傅月的三个‘了’字在岑今禾的脑海里防空警报似的响。
十五岁的岑今禾拒绝看太平间白布下面盖着的傅月。
和后来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样,不看就可以不承认,不承认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妈妈的手掌落到十五岁的岑今禾的肩上,她在刚才短短的五分钟已经交代完了傅月的死亡过程:走在路上的时候,广告牌掉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傅月的头顶上。
傅月和她妈妈出去打工还钱,最后换得荒诞的结局:她妈妈拿了商场赔偿的二十万还了她爸爸欠下的赌债。
她确实是出去打工了,只不过是用命赚了钱。
十五岁的岑今禾和十一年后的岑今禾仍然选择拒绝接受傅月的死亡。
只是不同于十五岁,二十六岁的岑今禾选择了舒朗来完整她的梦。
岑今禾是一个coser,cos二次元的角色带给她的粉丝们快乐。
舒朗也是一个coser,她只需要cos给岑今禾一个人看,她只需要永远地扮演一个人。
舒朗会有负罪感吗?舒朗摸了摸自己的心——面对岑今禾的笑脸时,她其实深刻的知道岑今禾的笑容不是对她的。
岑今禾透过她的一举一动,在看另外一个人。
可是岑今禾的好,岑今禾的温柔,岑今禾的爱却一桩一件,实实在在的落实到了舒朗头上。
舒朗得到了温暖舒适的住所,舒朗得到了可口美味的饭菜,舒朗得到了随心所欲的花钱机会……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傅月的,但是傅月本人却一点都没有得到,早早地殒命在十五岁的冬天。
如果傅月不死,那么今天的舒朗又会在哪里呢?
她或许偷窃了原本该属于傅月的人生——她会有负罪感,她会愧疚吗?
而如果傅月知道舒朗在扮演她,会开心吗?这个问题当然只有傅月自己才能回答。
可是在天上的傅月又该怎么给出回答呢?
“这段时间你快乐吗?”
舒朗在沉默良久的房间里反问岑今禾。
那道细弱的,带着怯意的声音涌入岑今禾耳里的时候,岑今禾恍惚认为自己又听到傅月的声音。
傅月在问她快不快乐,就像小时候,傅月也时常会在她们分开之前询问岑今禾‘今天你快乐吗?’
岑今禾闭上眼睛,不得不承认:“快乐的。”
尽管长相上毫无关系,可闭上眼睛岑今禾就能重新得到自己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