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床头小几上放着一个掐丝珐琅开光凸花果纹梅花口瓶,里面斜斜插着一把细枝竹叶,影子投在墙壁上,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极富意境。
池野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在街市上看见有人挑着暖房养出来的芍药花苞叫卖,早知道应该给她带几支回来,配着竹叶,倒有种不期而遇的美。
他静静地站了半天,见她一丝不动,知道是睡得很沉的了。
挂念她头上的伤口,便又向床边走了两步,想喊一声问问她感觉如何了,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没能喊出来。
只见她身子侧着向外,眉头微蹙,两颊上通红通红的,额上覆着一块雪白的毛巾,想来是烧得正厉害。
他小时候大大小小的伤不断,久病成良医,知道红伤愈合期,人是最容易发热的,李大夫也每每会提前预备好退热的药。
他便将礼物轻轻搁在靠墙的一张高桌上,一不小心碰到了茶杯,发出当啷一声,急忙回身看她,她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只管睡着。
池野本打算走开的,见状倒有些放心不下,将她额上毛巾拿下来一摸,已经是滚热滚热的。
瞧见旁边放着一盆冷水,便将毛巾向里面浸透了,拧干又重新覆上去。
她经凉水一激,微微哼了一声,手动了动又睡了。
池野这才发现她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当时疼得那样,她还记着要咬左手,而不是右手。
为了给太子做木雕,她也是够拼命的了。
池野不愿意再深想下去,探身往她头上看去,只见一大块的头发都剃光了,露出雪白色的头皮,更显得疤痕骇然。
想起她当时捂着头,求助地望着他的眼神,他心里不由得酸酸软软的,暗想,对于这道伤口,他确实应该负全部的责任。
又站了一会子,回身要走,瞧见竹青默默地站在床尾,方才洗毛巾也不知她瞧见了没有,池野顿时尴尬不已,边走边说:“你们姑娘病好了,就催她抓紧时间忙太子的活。
再者注意隐蔽些,虽说是在自己府里,还是小心为好。”
竹青先前脸上还带着些许,一听这话登时就垮了脸说道:“这事儿姑娘自然知道轻重,不消大爷吩咐。”
池野刚跨出门,正巧撞见池柳陪着陶夫人一起来看林渊,六目相对时,池柳脱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池野张口结舌,见池柳故作恍然大悟之态,便说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连这也要问。”
陶夫人说道:“你说这话就该打,你二姐是为着姐妹情深,来看渊儿的,你呢?依我说,简直是该来负荆请罪。”
池野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我的娘亲,我真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林渊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说话,费力睁开眼睛,竹青瞧见了,顾不得迎接陶夫人,先凑近问道:“姑娘,要喝些水么?”
林渊只觉得头上疼得厉害,闷沉闷沉的,不敢动,只将手指点了点。
池柳已经进来房里,见状连忙搭着手将她扶起来,身后垫上大枕头,安置妥当了,这才关切问道:“妹妹疼得怎样了,光是瞧着你脸色,就知道烧得很厉害呢!”
林渊先就着竹青的手,咕咕咚咚喝了一气子水,这才有气无力地笑道:“嘴巴都烧得发疼,头也难受,姨母恕我无礼了,再躺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