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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渊出事之后,这是头一回,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他将鱼虾处理完,这才将湿衣换下,一面生火,一面跟林渊显摆:“今天这顿鱼汤,你尝尝,肯定格外新鲜。
这可是我亲手抓的,不经过小贩转卖。
哎,我算是知道,你从前说起童年为何两眼放光了,原来野外真的这样有趣。
等我将鱼汤煮上,就给你按摩身体。”
一切就绪,他才惊觉手指刺痛,定睛一看,不知何时扎破了,汩汩流出血来,他哎哟一声:“看不出这小鱼还挺厉害的,自带防身武器呢。
可我这会子才发现,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笨?”
“嗯。”
“哼哼,待会儿喝到鱼汤,你就知道我笨不笨了,我现在的厨艺,这么说吧,简直可以开一座饭庄。”
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说道:“好了,来给我们阿渊活动活动身体吧。”
他说着便探身进了马车,照旧是先从额头按起,按着按着,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眼睛……怎么是睁着的?
她正在看着他!
池野愣住了。
有斜风夹着雨扑进屋里来,凉飕飕的,篝火乱舞,锅里的鱼汤咕咕嘟嘟冒着热气,有耗子在屋顶惊蹿而过。
他浑然不觉,怔怔不动,如泥塑木雕。
良久才试探着喊了一声:“阿渊。”
“笨蛋。”
他忽地跳起身来,咣当撞在车顶亦不觉疼痛,赤脚下车在原地转了几圈,继而跪下来以额触地,喜极而泣。
他打小不信神佛,每每见到信徒风尘仆仆而来,对着泥塑神佛三跪九叩,都觉太过愚昧。
而今他拜天拜地长跪不起,终于理解了那份虔诚敬畏之心。
林渊从昏睡中初醒,精力不济,跟他说了几句话又睡了过去。
池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守在身旁,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他一疏忽,她又会陷入无止境的梦里去。
直到她再次醒来,喊着腹中饥饿,他才终于确信,他的林渊,终于是醒来了。
他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她喝鱼汤,又将鱼刺挑去,喂她吃了两块熟烂的鱼肉。
她渐渐恢复了些气力,伸手摸着他瘦削很多的脸,满是心疼,轻轻说道:“睡觉也不让人安心,老听见一个傻瓜碎碎叨叨念,索性就醒了。”
他将脸贴在她的额上:“早知道,我就日夜不停地念叨了,早点把你烦醒,也少受些鼻饲的苦。”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先是一颗一颗往下砸,继而汇成溪流,哭得一塌糊涂。
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究竟是怎样日复一日无望地熬下来的。
他只知道,她需要他,他不能倒。
外面大雨倾盆,他在车里痛痛快快地哭,声嘶力竭。
林渊窝在他怀里,眼见衣襟湿透了,泪水直透过肌肤,渗入心里来。
昏睡整整半年,醒来身子清洁,衣服干净,连发丝都是香的,他花了多少力气和心思,不用问也知道。
待他哭声渐止,她轻声说道:“咱们回京城去成亲吧。”
“不要,已经到了岭南境内,咱们在岭南家里成亲。”
他蓦地止住泪水。
“倒也不是不行,”
林渊逗他,“只是如此一来,依照岭南风俗,你可就是我林家的赘婿了。”
“入赘就入赘,反正我们家儿子多。”